四郎气鼓鼓地背过身,“阿耶也是旁人?”
“阿耶自然不是,阿娘也不是,其他人,都不能信。”
小儿偏过头乜道:“祖母呢?永王兄呢?义阳姐丶汝王兄丶弟弟丶妹妹……”
“行了,”李盈没好气道,“和你阿娘一样嘴利。”
赵濯灵瞪了他一眼,搂过李四郎,“别听你阿耶的,要会自己判断,以后长大了,慢慢学。”
李四郎重重地点头,笑得眯起眼,“契儿听阿娘的话。”
三人依偎着,不到半日光景就到了骊山。
温泉宫早已得报,仆婢都在寒风中候着圣驾。
弘业帝下车后,把还在熟睡的四郎递给从后面马车过来的乳母,又抱赵濯灵出来,掖了掖她的袍边,转身问:“粉梅坛的花都开了吗?”
行宫的管事宦官忙答话:“回陛下,只开了一小片。”
“那株黄梅开了吗?”
宦官一愣,馀光看到贵妃的袍角,才想起来,“回陛下,那株尚未开花。”
李盈的语气低落了几分,“去飞霜殿。”
“是。”
——
在温泉宫的几日,赵濯灵格外温顺,有求必应,任由李盈摆布,喂什么吃什么,说什么听什么,要做什么做什么,他几乎不敢想像这是真的,夜间常常醒来,确认她在不在身边。
每次摸到那具温热的身体,他悬着的心都会再慢慢沉下去,紧紧地把人搂在怀里,恨不得把她嵌入身体里,贴得再近都不够。
李四郎和乳母睡在偏殿,每晚在父母榻边玩到眼皮打架才肯走,几次要留宿都被他父亲无情拒绝,被乳母抱走时还用哀怨的眼神看着父母,仿佛被卖给人牙子的贫儿。
赵濯灵从未出言挽留,她甚至暗自感激李盈的举动。
当枕边人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她睁开了眼。
赤脚走在木板上可以悄无声息,门轴却无法在寂静的夜晚保持沉默。
满儿当即惊醒,迷蒙间看见一袭白袍的赵濯灵走出来,边揉眼边起身问:“贵妃要去哪儿?”
“刘安呢?”
“刘监有事出去了。”
“哦,我睡不着,想去浴殿。”
“是,”满儿回望殿内,“陛下……”
“他疲惫得很,让他歇着吧。”
“是。”
主仆一前一后往外走,满儿又问:“贵妃要去哪一间?”
她想了想,说:“芙蓉殿吧。”
“是。”
骊山温泉宫有汤泉十八所,芙蓉殿仅次于九龙殿的御汤,占地数亩,汤池以白石雕镌,泉眼自一朵石莲中涌出,十分精美。
满儿知道她的习惯,只守在帘外,视线却丝毫不敢放松地跟着她游走。
赵濯灵拔了素钗,取下颈间玉牌,放在掌心摩挲一会儿,决然放下。
她只着一层中衣,沿着池边石阶走了下去。
芙蓉池足够大,也足够深,水漫到腰间,她倾身沉入水面,绕着中央的石莲游了几圈。
来自地底的热汤不断从石莲蕊心冒出来,再汇入池子,她整个身子都浸在里面,闭上眼,“哗哗”水声如同海浪涛鸣。
“泊容!泊容!”李盈一边喊一边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