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穿上那外套后感受到了一阵暖意的温度,多萝西脸颊微微一红,轻声道:“迪蒙博士……你真好呀。抱歉,不是我不想顾及自己,只是这孩子和伊芙利特一样,有些不喜欢穿着白大褂的人,所以今天就没有穿外套。”
看起来让她改变自己过去的理念,还是颇有些困难的,我也只能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下次注意点儿……嗯,我们去帮迷迭香做检查吧。”
“好的……啊,再见啦,小爱丽丝,希望你还有孩子们能在童话中找到幸福哦。”
向着那沉默地站在一边的小淑女道了别,本想要与多萝西和迷迭香一并离开的我,却突然被爱丽丝拉住了衣角。
我有些讶异地回首,才发现这个菲林少女面颊上也带了几分微红,轻轻地抿住了嘴唇欲言又止。
在短暂地等待后,她从外套的口袋中掏出了一枚小小的吊坠,上面是一朵小小的蓝色玫瑰花瓣,郑重地交到了我的手中:
“请收下这个吧……就当是,这些天以来,一直照顾我和孩子们的感谢。请一定,要好好收好。”
“啊。”我向她点了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收起了那枚吊坠,“我会收好的。”
说罢,我便迈开步伐,与多萝西与迷迭香一同前往诊疗室——不知为何,在游戏室的门关上前,我似乎感觉到了身后的爱丽丝投过来的眼神,那眼神中似乎带着几分寂寞,几分渴求。
爱丽丝并没有说实话。
那一枚吊坠,并不只是对那位博士在自己担任助理其间的照顾,所表示的单纯感谢,而是属于她法术的媒介。
借由那枚吊坠,她能够远距离释放自己的源石技艺,让人安稳地入睡,然后……深入他人的梦境并且进行操作。
爱丽丝的职责与尊严,本不应该允许她这么操纵他人的梦境。然而,内心的那份疑惑,那份迷茫,最终还是让她做出了这般的选择。
“唔……”
还像是个大孩子的菲林少女捏着手中的折扇,轻轻地伸出手扶着墙壁,拖着有些疲倦的身躯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这一天,她陪着孩子们唱歌,陪着孩子们玩耍,为他们讲述精彩万分的童话故事,但是这对于这位童话的守护者来说,也并不是那么劳累的事情。
真正让她的身心感受到如此劳累的,是那两位大人离开时的那一幕。
“为什么……呢。”
那是爱丽丝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感觉,就像是将心脏拉扯,将胃部撕裂,将大脑搅拌。
那一刻,有些寂寞的感觉让她将脑袋探出了门,却发现在走道上,陪着那不幸而悲伤的猫咪一齐去检查的两人,在孩子们看不见的地方,悄然牵起了手。
总是对着他人美丽地微笑、奉献着自己的多萝西,将脑袋靠在了那位博士的肩膀上,两人就这么亲昵地跟在迷迭香的后面,像极了对于孩子们来说,过于陌生的成人世界。
一个是在为迷迭香讲述童话时,遇到的温柔女士,她总是那么亲切地告诉爱丽丝,希望她的童话能够为孩子们带去幸福;一个是寡默地沉浸在工作中的,罗德岛的领袖之一,他让爱丽丝担任了助理,在平日的工作与生活之间默默地照顾着她——不知不觉间,菲林少女似乎意识到,她在这艘方舟上最为亲近的两个人,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已经将彼此的手紧握。
那紧握的手,让背后望见的她感到混乱,就这么怔在了原地,仿佛凝结的雕塑。
直到孩子们的嬉闹声重新传入耳畔,爱丽丝才像是为了忘却那一幕般,微笑着回到了孩子们中间,陪他们游戏,为他们讲故事,带他们唱歌,仿佛重复着过去让她无比快乐的事情,便能叫她忘却那份不知名的苦楚。
然而那终归只是刻意的视而不见,与孩子们的笑颜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掩饰。
在照顾孩子们的时间结束后,独自一人走在罗德岛的走道上,那份酸楚的感觉便又重新爬上了爱丽丝的心头,甚至比先前更甚,让向来优雅的小淑女想要撕心裂肺地哭喊,想要歇斯底里地吼叫,努力抑制着那份情感的心情却越发煎熬。
、
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相信着童话的爱丽丝其实也知道,什么叫做大人的世界。
那两人的关系,或许就是所谓大人之间的关系——但是菲林少女却在目睹了两人牵手的一幕后明白,自己似乎还没有为接受这一切做好心理准备。
那份说不出理由的寂寞感让她如此痛苦,才合上宿舍的门,就感觉双腿一阵酥软,不禁倒在了床边,甚至连呼吸有些困难,不知原因为何的泪水填满了眼眶。
“吊坠……”
她想到了那一枚吊坠。
本来,自己送出作为梦境媒介的吊坠,也不过是想要帮那个总是深夜还在工作的男人抚平睡眠的障碍,权当是缓释的安眠剂,让他在深夜时分能够内心平静,安稳地步入精致的睡眠。
然而,自己对于那位博士朦胧的情感,以及对于多萝西那夹杂着尊敬与妒忌的思绪,让她来到床边,缓缓地合上了眼,轻轻地握住了法杖,将意念导入到源石技艺中。
——她要进入那位博士的梦境。
哪怕这般做与窥视他人的隐私无异,但是内心的煎熬,还是让爱丽丝选择了这种方式,只希望能够与那个人的距离缩短一些,再缩短一些。
爱丽丝苏醒了。
她的眼前是一片空旷的冰原,无边无垠的天地间是一片白色,雪片充满了她的视野。
这并不是犹如抚摸人心般温柔的雪,而是裹挟着凛冬烈风的暴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