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涅卡与赫伦不熟悉。他挣开他的手,要跑到庭院去找他的母亲。
他歪歪扭扭地迈着小短腿,吃得满嘴都是蛋糕屑,一不小心撞上了卢卡斯的腿。
他揉了揉被撞疼的鼻子,一抬头就对上卢卡斯的蓝色眼睛。
面对这个救过自己命的、高大强健的日耳曼人,年幼无知的塞涅卡对他毫无印象。
他只是轻飘飘地瞅他一眼,就跑去屋外了;他没有对他曾经的以命解救有所了解,也没有足够的世俗心去感恩戴德。
加图索抬眼一扫,定睛在卢卡斯身上,笑了笑说:“你的卢卡斯……似乎替你承担了所有风沙和阳光……”
“我倒觉得他这样很好!”赫伦连忙为卢卡斯辩护,“他比原来更显得威猛。他的健美,应该被当成最有男人味的雕像模板!”
他半倚着卢卡斯的手臂,长发扫到他的肩上。他的身形比卢卡斯整体瘦弱一圈,如今的肤色差异更显得他十分阴柔。
在卢卡斯的对比下,他外表上的女性特质象遇到魔法似的瞬间放大;只留有不容置喙的态度,还能牵动一些强硬气质。
加图索意识到什么,脸色微变。他的手僵在半空,盯向两人的眼睛有难以置信的神色。
“你要注意……咳咳……男人的尊严……”他眼神躲闪,勉强压抑着尴尬的面色,别有用意地说。
赫伦立刻就明白了。
罗马人对于同性之爱普遍接受。但按照惯例,上层人要扮演“男性”的角色,身份卑微的一方只可以被进入,不能进入身份高贵之人的身体;否则,高贵之人就被认为失去男子气,丢掉了尊严。
“加图索,有时候……你可以让你那颗洞悉一切的心灵休歇一下!你那要管理一切的欲望应该得到抑制!”
赫伦没好气地说。他已经有了愠怒的脸色,看起来是动真格地生气,不象仅仅在反唇相讥。
加图索撇了撇嘴,很识趣地没再出声了。
三天的时间很快。赫伦只是拜访了加图索、去一趟久别的家宅,就匆匆坐上木船,渡过尼罗河回归埃及。
两人抵达埃及时夜色已深。
从港口到城堡有一段小河的路程,卢卡斯扶着赫伦上了小木船,解开束缚小船的绳索,熟练地撑起船篙。
巨大的月亮坐落在河流的尽头,几乎撑满了整个小河的宽度。最后一丝暗色的云翳从月间飘过去时,月辉就象灰色牡蛎壳打开时那样,里面的珍珠光彩顿显。埃及境内,一切明丽的色彩此时都蜕变成单一的银色了,赫伦闻到令人愉悦的紫丁香的馥郁。
如今就剩他与卢卡斯两人,在安静地驾着小船,去往月亮的方向。
赫伦将脑袋枕上尖形的船头,黑色的长发有一部分垂落到河水里。他快乐地哼唱起歌谣,时不时夹杂几声铃铃的划水声。
他刚从乌烟瘴气的罗马城回来,回到这种相对安逸纯洁的环境。他感到无比轻松,仿佛身心都融化成河水,静静流淌进月亮里了。
他半睁着眼,瞥见在划船的卢卡斯。
卢卡斯不紧不慢地撑船。蓬松的金发很顽固,象被吹散的棉花丝;赫伦将他的金发一根根都看得无比清楚。
他突然停止了唱歌,抬起腿脚,将脚踝搭在卢卡斯肩上,调皮地用脚趾夹他的耳朵。
卢卡斯轻笑一下,转过脸亲了他的脚。
赫伦心有悸动。这种蠢动的感觉比哼唱的歌谣还要久远些,象穿熟了的内衬衣一样,与他本人无比契合。
对他而言,再不会有比对卢卡斯的心动更熟悉的事了。
他坐起来,头发将衣服打湿一大片。
他从背后抱住卢卡斯,双臂环抱他的腰腹。
他想张口说什么,又叹着气闭上了嘴。这种轻微的气息变化被卢卡斯捕捉到了。
卢卡斯停止划船的动作,扭过脸问:“还在因为安敦尼大人的话而不愉快吗?”
赫伦静默一会,别扭地说:“我不喜欢有人干涉我们……就算是加图索也不行……”
卢卡斯放好船桨,回过身抱住他。他抬手摸了摸赫伦的脸颊,替他把湿透的头发拧干,“我们的确违背了罗马的原则,这是自凯撒以来就流行的规矩。他只是说了事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