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活了四十多年,看得比她多了不知多少,他看着眼前这个女郎,一瞬息后,又垂头。
两人继续望院落走去,乐明开口了。
“女郎何不将这些仆役买下?”
他笑笑,意有所指。
“如此般,实在叫愚僧难为啊。”
巧文挠挠头,眼里一精。
“这也想过,但一百人所需甚多,得要个两三年怕也买不过来,这事便放下了。”
乐明点点头,又听身边人道。
“要不你……少算点?”
“不成。”
巧文看着眼前利索转过的和尚,毫不犹豫。
可真是果断啊。
此事便又这么放下了,两人清点过帐薄,仍是三月一交利钱,只是此次因着歇了五十人,一时与乐明这里僵持着,下月所需用度便一直没达成协议,乐明仍是不可松口,一百人俸钱便是一百人,两人散罢,巧文想着日后再来,真不成,便干脆先再买三十五人,左右凑齐五十人够上个中等作坊就行。
剩下的只能从长计议了,只是这是下下策,有了这五十人,巧文便有了本钱,无需再考虑高高的俸钱,没有中介捞油水,到了衣匠手里的也高出不少。
可如今时候尚早,一切未定,她还不想尽早下决断,学子服一应具用未知,手里现钱还是多多备着为好。
骑马携仆役匆匆出坊,跨过一道道黄沙墙,随着午时人烟浓集到至修文坊,进坊看验过,随着几声沉重钟鼓见前方高门大开,一群人流如风般略过几人,巧文看在马上,年轻的学子飞奔着,热烈着,跳上马,早有匹夫在旁等候,世间忽然热闹了起来,涌动着,连巧文的心也蓬□□来。
如越过这笑声,穿过无数历史长河,径直到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白杨,青树,红旗,一道道长廊的教室。
“就在这儿罢,找个角楼。”
巧文下马,将缰绳递过小役,寻了处角楼上来,点了一壶酒便在上面望着,其下是四门馆的学生,其中官宦子弟有之,平民百姓亦有之,是个最好的调研地点。
巧文不常来这地方,如今看去,此坊却比她那边的富饶不少,一幢幢别墅,假山流水,沟渠小荷塘,放眼望去,一片青翠,在生产力不发达的古代,也只有达官贵族有余力去植被种花,弄得满眼绿意,要知,巧文那个坊也只有大街上偶尔会有些树罢了,想看些美景,只能自己在家守着不大的地方弄花侍草。
正值此时,吃酒正兴,赏景观人正足,有三三两两学子相伴上楼,一张口,便是几壶酒,急得一旁胆小的,憋红了脸,小声争辩。
“博士不许我们吃酒,你……”
说罢,左右一看,更小声了。
“还没离开馆外呢,你便在这里买了酒吃,也不怕遇上哪个好事的。”
另一人放宽了心,一嘻。
“那又如何?左右已出了馆,还管他作甚。”
说罢,一饮,酒杯在桌上重重一放,搂了另一人。
“你看三郎如此……”
一群少年便大笑起来,巧文看去,几人皆是锦身玉袍,看身旁空无一物,便应是跟随仆役早先带回家去。
这些少年也可有谈到此次脩束的,众人反应倒不似那么激烈,这些事左右不会让他们吃亏,再平等待之,总不会让他们穿粗麻布上学吧!
国子监可穷到这种地步了!
是以,几人更大的关注点在那新式样上,都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畅想着日后新衣裳。
“我说那衣裳定不好看!那群老翁早看我们不顺眼了,此番让他逮着机会了,必是好好削一番势头!”
“入诘,此言差矣——”
那学生学着一夫人讲话,板着眼睛,拧眉看着前方酒器,那筷子狠狠一敲,告诫。
“你怎能背后如此评之助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