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一大清早夏辞秋就听说了,昨夜夏忠堂要了乌若芙房里新来的丫鬟,还说是要纳为妾,这不乌若芙今儿早就说是“大病”了一场,“小姐,你说这四姨娘是真的病了还装的啊”烟雨一边给夏辞秋梳妆一边问她,听着烟雨的询问,夏辞秋想起早上玉竹传来的消息,微微勾唇,这就受不了了?她还有好些手段等着她呢,“或许是真病了吧”,待到收拾好,夏辞秋便动身去了寿康居,今儿是十五,家中所有小辈都要去给祖母请安,走至半路,夏辞秋就碰见了正一脸笑意的洛春筱,洛春筱自然也瞧见了她,快步走了过来“大小姐也是去老夫人那里吧,刚好,我们一同去也有个伴”说罢还想去挽夏辞秋的胳膊,但被躲开了,洛春筱也不恼,依旧笑的温柔“看来姨娘心情不错”,夏辞秋看她这表现不由挑了挑眉,她确实没想到这俩个人的恩怨这么深,这乌若芙前脚出事,她后脚就像是要办酒席庆祝,闻言,洛春筱先是一顿,而后又笑着说“可不嘛,我本就是爱热闹的,如今府里又添姐妹了,自然开心”“是吗,那确实该高兴高兴了”,夏紫妍听着面前二人的谈话,有些摸不着脑袋,母亲不是很讨厌这个嫡姐吗,怎么现在和她还有说有笑的,“不过啊,这是还是得谢谢阿念相助”“哦?”听到她的话,夏辞秋倒是来了兴致,这女人这么快就知道那是她塞的人“大小姐的琵琶可是名动京城,若是有机会一定要让我家阿妍向你取取经”洛春筱的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听不出个所以然,但夏辞秋却是心下明了,不过她并不介意让洛春筱知道,毕竟,这也是她的计划之一“姨娘谬赞,妹妹若是想学,我这个做姐姐的定会倾囊相授”二人就这样,一路打着哑谜到了老夫人的住处。
“奴婢见过大小姐、二夫人、三小姐”门口的婢女恭敬地把三人引进正厅,夏辞秋还没进去,便听到了老夫人震怒的斥责声“你这个冥顽不灵的,你说说你,昭昭在的时候你不珍惜,如今她都走了你在这里追思,你和我说说你到底为了什么”“母亲,是孩儿不孝,但不管您说什么我都要纳她为妾”“你!你还有没有心啊你,你明知道念丫头最见不得她们,你还要一个又一个的带回府,你非要看到她和你闹决裂然后一辈子不回京,你才乐意吗!”洛春筱瞄了眼夏辞秋的神色,少女面色如常,甚至连眉头的都不曾皱起,待到听得差不多,夏辞秋才轻轻推门进去“祖母,父亲”瞧见夏辞秋来了,两人都不约而同停了对话,“诶,阿念来啦。来,来祖母这儿”老夫人先开了口,想缓解缓解气氛,看见二人是这副谨慎模样,夏辞秋有些好笑,其实在见过乌若芙之后她就不在乎了,随口提起“听下人说,父亲又要纳妾了嘛”直切关键,此话一出,房内的人都噤了声,一个又字听的夏忠堂心里不觉有些心虚,目光里还有些难以察觉的愧疚,夏辞秋当然都看见了,她只觉的夏忠堂也真是够虚伪的,一边抬着一房又一房小妾进府,一边在她面前表现出一副痴情模样,“怎么了,是阿念听错了吗”不想再看他继续演下去,夏辞秋决定把这个话题延续到底,老夫人看着低头默不作声的夏忠堂,叹了口气,勉强扯出个笑意,伸手去拉夏辞秋“阿念啊,你听祖母说。。。”老夫人刚准备开口解释,就听见又侍女从外面慌忙跑了进来“老爷不好了,四姨娘说是要跳湖自尽”夏忠堂豁然起身,匆匆说了句儿子先告辞,便急忙跟着丫鬟出去,夏辞秋望着夏忠堂的背影,心脏不断传来一阵阵震痛,原来夏忠堂也会有这么慌乱的一天,她还以为他这辈子都只会爱自己,当年即使面对付昭昭难产出事,她都未不曾见过他有这么一面,可为什么乌若芙就能让他如此慌张,凭什么,夏辞秋死死捂住心脏,她只觉撕心裂肺般痛,眼泪不住在眼眶打转,最终还是顺着脸颊滑落,洛春筱也是一副失魂落魄模样,她是为了主母的位置不错,可她也曾真心爱过夏忠堂,可就是因为付昭昭的死,她不得不看清夏忠堂的本质,她也曾希望夏忠堂会这般紧张她,过去她只当夏忠堂生性淡薄,可,此情此景,什么借口都显得无力吧。什么只是妾,什么替身,夏忠堂是真的爱上了吧。
夏辞秋还是跟着去了,她想看看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女人能得到她娘都未曾得到的,她想让自己对夏忠堂死心。莲云楼内,夏忠堂正抱着哭的梨花带雨的乌若芙,乌若芙小鸟依人一般靠在夏忠堂的怀里,“老爷,就让若芙去死吧,是若芙不够大度,但若芙也没办法,若芙真的很爱你”一字一句皆是对夏忠堂的依赖爱恋,她不过是想得到夏忠堂的爱她有什么错,她不过是想在后宅之中有自己的避风港,夏忠堂温柔的抚着她“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只是害怕”洛春筱有些忍不住了,她扭头想要离开,却被夏辞秋拦下“走什么”,洛春筱有些疑惑的看了眼夏辞秋,但还是停了脚步,夏辞秋慢慢靠近乌若芙“姨娘啊,善妒可不行,是要重罚的”“你给我闭嘴!”瞧瞧,她不过是说了句实话,夏忠堂就急了,乌若芙也知道有人给自己撑腰,又挤了几滴泪来,不断向夏忠堂的怀里缩去,洛春筱看着她的动作,气的现在就想给她拉出来,撕烂她那张虚伪的面皮“乌若芙,你装什么”洛春筱本就是个暴脾气,一股脑就把心里话全说了出来“洛春筱,你身为当家主母也要和辞秋一样胡闹吗!”洛春筱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夏忠堂,他说什么,她胡闹?她胡闹!洛春筱没忍住想上前质问个明白,却被夏忠堂以为是要来打乌若芙,还没等洛春筱动作,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毒妇!你要作甚!”“爹!”夏紫妍看见洛春筱受了伤,也不管不顾的扑了上来,被洛春筱挡在了身后,看着面前的夏忠堂紧紧护住乌若芙,洛春筱被刺的心痛,原来真心真的瞬息万变啊,深深看了二人一眼,她就拉着夏紫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路过夏辞秋的时候,顿了顿,却是什么话都没说,出去了。
夏辞秋也淡淡扫了她一眼,世间唯有真心最经不起试探,世人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可对于夏忠堂甚至大多的男子来说,妻子,只是他权利的象征,一族势力的纽带,“既然姨娘这般在意父亲纳妾之事,不若就当着姨娘的面,我替姨娘问个清楚”乌若芙心下一慌,不好,可却已经来不及了“父亲,那个丫鬟您到底是纳还不是纳,现在说清也好让姨娘安心,不是吗”夏辞秋虽是在和夏忠堂说,却一直看着乌若芙的反应,果然此话一出,乌若芙的脸就白了几分,一把拉住夏忠堂,嘴巴虽然没说可眼神里却都是,夏忠堂有些犹豫,也就是这一犹豫让乌若芙也明白了,乌若芙心下一沉,决定破釜沉舟赌一把,决定好后乌若芙一把推开夏忠堂,就要往柱子上撞去“是妾身接受不了其他姐妹,但妾身也不愿看着老爷和夫人不合,只有妾身死了,老爷才不用这么为难”玉竹眼疾手快想把她拦下,但有人比她更快,夏忠堂几乎是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一把拉住了她,面前乌若芙的身影奇迹般和付昭昭重合,“芙蓉”夏忠堂情难自禁的低喃了一句,其他人没听清只以为叫的是乌若芙,但夏辞秋知道那是付昭昭的乳名--芙蓉,看着夏忠堂那副表情,她也不由想起了当年付昭昭被逼撞柱的那幕,记忆涌上心头的那一刻,夏辞秋的脸色霎时间白了白,一时之间慌了神,竟也想上前要去接住乌若芙,被玉竹拦下后才惊觉自己的举动有多荒唐,“若芙,你怎么这么傻”夏忠堂把乌若芙紧紧圈在怀中,任由乌若芙啜泣吹打他的胸口,夏辞秋看着她的目光越来越深邃,乌若芙自然也明白,但此时此刻她唯一的办法,就是抱紧夏忠堂这条大腿,就算夏辞秋再怎么离经叛道,也绝对没胆子忤逆夏忠堂的,夏辞秋的心里此刻对乌若芙的怀疑更加确定“父亲,恕女儿直言,纵容一个小妾骑在主母之上,是犯法的”夏辞秋也是在提醒夏忠堂当年付昭昭的事,如果不是他的专宠,不是他的置之不理熟视无睹,或许付昭昭就不会死,这段罪孽赎罪的不能只有她,她要夏忠堂也陪她一起,地狱空荡她要人作伴才好。
夏忠堂顿了顿,望着夏辞秋的目光也蒙上了一层怒意“你想说什么,夏辞秋,我早都和你说了,你娘当年的事与吴氏无关,与我更无关”“与你无关?夏忠堂你以为你撇的清吗!”一提起付昭昭夏辞秋就再忍不住,她并不想和夏忠堂一次次撕破脸皮,但在面对付昭昭的事夏辞秋不愿退让半分,她可以接受任何诋毁,除了付昭昭“孽女!我是你父亲,你想作甚!”“夏忠堂我不想和你吵,我只有一个要求,别让我从你嘴里听到关于我娘的任何事,你不配提起我娘!”夏辞秋似乎也赌了气,势要吵出个结果来,“啪!”很干脆的一巴掌,没有丝毫犹豫夏忠堂就扇了下去,烟雨记得要上前却被玉竹拉住“这是第二次,夏忠堂事不过三,你想清楚了”夏辞秋被扇的嘴角出血,可她依旧站的笔直,她就像寒冬腊月的腊梅,永远不具风雪不具严寒,峥峥傲骨不肯低头,明明早已须满了泪花,却还是倔强地抬头望向夏忠堂,说出狠话,她想证明自己并不软弱,她也有自己的傲骨,可在夏忠堂看来这不过是个孩子的赌气,他并不在乎“夏辞秋,你记住了,我,是你父亲,是东楚的宰相,我有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权利和地位,你,是我的女儿,如果不是我,你就是再有才华,也别无他用”夏忠堂想给夏辞秋敲个警钟,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希望夏辞秋能有个度,他的耐心也很有限,夏辞秋的眼里有不甘和怨恨,但只有一瞬间她就收了回去,乌若芙就在旁边看着这父女二人的争吵,不禁心下笑出声,一个昏庸好色的父亲,一个拥有绝对才智的嫡女,乌若芙觉得这是一场无休无止的战斗,她没有想到夏家的大小姐居然这般有手段,如此聪慧的女子要是得不到,就决不能落入他人之手,况且以她的身世地位,即便没有才能加持也足够了,她需要尽快告诉主上,距离上次传信已经过去了十多天了,可还是一点回信消息都没有,没办法乌若芙只能亲自走一趟了。最终这场父女大战以夏辞秋的失败告终,狠狠瞪了眼乌若芙后就离开了,孩子到底还是孩子,藏不住情绪,因为自己的大获全胜,乌若芙难得开心,起了兴致给夏忠堂弹琵琶,但却被夏忠堂推拒了,夏辞秋刚走夏忠堂也找了借口离开,莲云楼又变得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