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以为我是见到凶案现场,心理受创才恶梦连连。不是的。”齐铎重重压向椅背,神色并不如动作看起来放松。
“接受治疗之前,我是一个非常愚笨的人,我只记得我的成绩并不能达到他们的期望,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废物。”
“可这并不妨碍我感恩他们领养了我。”齐铎微笑道:“我认为我可以做好,虽然笨了点,但慢慢走,总能走到让他们满意的高度。可是在我到达之前,他们却先一步死掉了。”
“死掉之后,我因为过于自责,所以才陷入巨大的恶梦里面。后来,母亲的一个朋友找到我说母亲是意识实验的开发者,我可以免费享受她的开发成果。实验不会对任何机能产生影响,可是能够让神经更加活跃,还能激活部分休眠的脑功能。”
焦棠沉声问:“你接受了?”齐铎点了点头,“为什么不呢?在梦里我已经预见了能够进来寻找许燎的机会。我不应该放弃。”
“所以你猜测,多次进出现场是因为你接受了脑神经干预的原因?”
“我认为是的。十七岁之前我的记忆都是断断续续,我甚至不确定我在此之前是不是已经接受过治疗,因为我的后脑勺有一道疤,我父母告诉我,那是因为我被领养时候,脑部已经被砸出了一个大洞。十七岁之后,我的人生却异常清晰,就像蒙尘的窗户突然被擦干净了。我很清楚我恢复到正常人的心智水平,我的养父母也全死在车中。”
说起来,焦棠揉了揉额角,她在十六岁脱离母亲的控制之前,也过了恍恍惚惚的好几年,她终日被关在房间里,能见到的只有一扇又高又小的窗户,以及窗户上春去秋来飘落的叶子。她十六岁之前的人生真的存在吗?
原来她也有相似的感受。
“或许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焦棠咧开一个不算真心的笑,低头将奶茶啜个干净。“但是剧本还是得按照我们自己的来。”
齐铎伸出手:“接下去邱世瞳的现场肯定凶险异常,祝我们再次搭档愉快。”
焦棠拍开他的手,“好好找找脑神经治疗和现实世界跳跃的关系吧。这是交给你的课后作业。”
齐铎不满刚要说话,又被焦棠一个眼神瞪回去。
“这顿奶茶我请你了,还你冰沙的钱。”焦棠将钱拍在桌上,起身走人。
“你去哪里?”齐铎没起身。
焦棠挥挥手:“去磨刀,准备杀邱老鼠。”
但其实她是去联系范浪,征得他同意,通过意识同频远程借用了他的能力——提示。
一天后,六个人回到茶舍。
黎天白千叮万嘱:“情况不对,立马撤回来。”
途灵啊啊敷衍地点头,说:“黎老大,我觉得你有岑教授化的趋势。”
黎天白瞪她:“别提教授。”
途灵又啊啊地敷衍点头,她之前已经跟着齐铎找了一趟邱世瞳现场,昨晚又熬了一个通宵确定入口位置。现在她伸手一敲,说:“入口开了,走吗?”
六人辞别黎天白一行人,驱车前往入口处。
进现场之前,焦棠又叮嘱:“进去后不要乱跑,待在原地等我。”——
白雾聚拢又散开。
焦棠嗅到冷冽的空气,轻飘飘的雪沾上她的睫毛,随之睁眼动作化作一股小水流。
这雪好大。
巷子里亮着一盏又高又暗的灯,尽头有一户门面,橘黄色的光正从中流泻而出,光看看就觉得暖和。
焦棠只套了件宽松的白毛衣,下半身是便于行动的修身裤子与靴子,在隆冬中稍显单薄,可她并不觉得肢体冷,寒意是从心底泛出来的。
她先路过漏出橘黄灯光的窗户,朝内看,半片窗玻璃后面是一个铺马克彩砖的房间,放了几张边缘磨得光滑的木桌子。桌面混乱不堪,全是零零碎碎的杂物。
然后她来到门前,门口台阶上站了四个人一个木人,正是千叮万嘱别乱跑的队友。
石竹正在拆门上的锁,抱怨:“锁得很紧,难道不是让我们进去吗?”
“让开。”身后,焦棠走上来。
石竹惊喜回头,喊道:“焦棠,你是最后一个。”
焦棠从口袋中摸出鼓胀的东西——一串钥匙,精准地选中一把,送入钥匙孔中。
咔哒。门锁打开,她推开门。
陈旧发霉的味道萦绕鼻端,焦棠刚将脚放进彩色铺砖上,整栋建筑的灯光微微调亮,三层结构映现眼前。
门口有块不显眼石碑,刻着某某故居,下面有注释表明故居来历,以及几几年征为国有,现改成市失物招领办公室。
失物招领办公室就是存放市民拾遗物品的地方,存放期限在十年以内,有些贵重物品甚至可存放上二三十年。其实大多数物品与废物没什么区别,皆是被主人遗忘,在角落蒙尘。
所以招领办公室的员工日常既要对遗失物品分门别类、定期清理,还要外出接送物品,因为并不是所有市民都愿意跋涉到这里来递交一个没有多大价值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