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长渊说:“姐,你还没死。你身边坐着焦棠,你怕什么?”
周寻音:“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肖长渊:“你就安心吧。我当司机兼保镖,任何敌人靠近,都得先经过我的火焰洗礼。”
石竹也劝她:“寻音姐,你别怕,我有治疗和防御能力,是你们可靠的后盾。”
大家一顿说,周寻音突然觉得安全感十足,笑道:“我太惊弓之鸟了。可能是今天被齐铎的意识影响到心态。”
她将今日大家出外,她在屋内看护齐铎时候,对他使用了“催眠能力”之事交代出来。周寻音解释,她的催眠能力不像电影里演的那么“曲折”,她是让对方将自己想象成某个人物,然后不自觉涌现并且与她共享关于这个人物的记忆与情绪。
周寻音说这个技能很多时候都很鸡肋,因为在不认识对方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引导对方想象自己是某个具体的人。
“可是对方是齐铎,我还是有点办法的。”周寻音这会儿像个在江湖摸爬打滚过的老师傅,津津乐道催眠的收获。
“齐铎一共对三张脸有比较丰富的联想。这第一张是我。”她指着苏白迢的胖脸,“也就是他的养父苏白迢。齐铎与他的记忆主要集中在,苏白迢对他的生活教导上面,以及苏白迢最后死亡那一幕。苏白迢死得不是很好看,五官爆凸,身体遍布抓痕,症状像中毒。”
“另外,我把他亲生母亲和辛知杼、罗空骋做了对比,发现他对辛知杼和罗空骋的情绪反馈比较低,但是对他亲生母亲的反馈最强烈。除了生活一些有爱的片段,最重要的是她的死亡现场,不是资料上显示的,死在书房门口,而是车内,死状同样是口鼻灌满水银,目光空洞,脑袋上破了一个大洞,非常诡异。”周寻音斟酌词句,分析道:“我认为,这不一定是真实的记忆,也可能是缝合记忆,所以看着诡异。”
“这些都不是最怪的。”周寻音故作高深地瞧了大家一遍,“最怪的是,他对一个研究员有强烈的情感反应。”
焦棠看了一眼正在玩颜色玻璃球分类的齐铎,低声问:“谁?”
周寻音:“我把那天岸上人的脸都在他脑里过了一遍,就是那个抱着一锅馒头在啃,绑头巾,高高壮壮的男人。”
焦棠记得那锅馒头,一个个白花花干巴巴,被塞进男人深渊巨口中,他的个头很高,年纪只有二十多岁,穿着休闲运动服,但是站姿是所有人里面最笔直端正的,看人时候两只眼睛像探照灯。
周寻音继续说:“在齐铎记忆里面,这个人出现过两次,但都很关键。一次是手术室,一次竟然是墙上一个洞里。”
“不是里面,是洞的外面。”焦棠强调,她听过齐铎对墙上洞的描述,如今推测,那应该是他作为大脑媒介观测现实时候的视角与窗口。“齐铎是从交集世界看他的,说明这个人在辛知杼死之后,主张对齐铎进行神经元移植手术,并且一直在现实世界维持齐铎一部分魂体的存活状态,还有就是维持大脑媒介的运作。”
钟器是一个没什么情绪起伏的人,可是她的状态过于轻松,就像不是第一次听见这个人,她很肯定的开口:“只要我能思维跳跃进入现实这个人脑中,我就有把握能定位到他和齐铎在现实的位置。”
途灵讶然追问:“你试过定位现实的人?”
“不记得了。根据黎天白的说法,我是通过思维跳跃到现实线人身上,获取碎片化信息。之前会议上那些结论,有一部分就来自线人提供的情报。”
她又快速补充一句:“别问我线人是谁?都是黎天白在操作。”
“黎天白这个人总是喜欢藏一手。”石竹中肯点评,却带有气愤,“都到最后关头还不能完全信任我们。”
周寻音笑道:“他是领导,他要考虑的比我们多。他如果是那种大漏勺,那逃离组织早就被清洗计划蛀光了。”
“在这个现场遇到他,就不能再让他躲起来。”焦棠拍板,让钟器、途灵立刻去调查他。
当日散会后,接下去一天,焦棠被喊回所里参与大脑媒介的调试工作。
焦棠在辛知杼带领下,遇上焦不讳。焦不讳对她颇具好感,弯下腰,笑着打招呼:“罗小老师,你也过来了。”
焦棠望着他眯成线的眼睛,还有松弛的皱纹,缄默不言。
“我给你带了一点糖。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挑的是我家姑娘喜欢的口味。”焦不讳从口袋里面摸出了一个小礼物袋,袋口溢出草莓奶香。
焦棠接过袋子,道一声:“谢谢。”
“老焦,小骋不是小孩,糖衣炮弹收买不了她。”辛知杼抱臂堵在焦不讳面前,说:“今天是最后一次,之后你就不用参与调试工作。”
“知杼,你是不是对我有一些误会?”焦不讳耐心解释:“我认为你现在将我和舒归位一类。”
“难道不是吗?”辛知杼不顾情面,说:“她想把交集世界当作自己的舞台,你难道不想?”
焦不讳肃然直言:“不想。”
面对焦不讳,辛知杼少了伪装,更多流露出战友背弃自己的愤怒。“你多次进出交集世界,在现实中渲染交集世界是重见亲友,解决苦难的地方。有一些人受到你的感染来当志愿者。志愿者走的是舒韶苦的通道,我根本无权干涉,恰好这成为你在交集世界建立势力的契机。你知道志愿者怎么看待交集世界吗?他们把那里叫做‘丰碑’,是铭记仇恨,拒绝遗忘的地方,从那里可以得到灵魂永生,所以他们都不愿意出来。”
“知杼,你在会上问我项目初心。现在轮到我反问你,你开展项目的初心是什么?与你口中的志愿者诉求有什么不同?你不也是为了记住痛苦,然后才想办法摆脱痛苦吗?”焦不讳十分冷静,从神态上看出他完全不认为志愿者的说法有什么错误。
辛知杼被他这么一问,愣住了。
焦不讳继续说:“我们很清楚,亲眼目睹亲友被害场面的人,不是说一句生活还要继续,活着的人总要活着就可以解决问题的。逼迫他们遗忘,把他们丢在角落里让他们自己陷入臆想的疯狂,不如给他们一个宣泄的场景,一个释怀的过程。我很明确告诉你,经过几轮测试之后,有的患者清醒过来,重新积极投入生活,原因是他们认为自己在交集世界中,再次经历恐惧遗憾的画面,拥有了一次复仇的理想结果,并且拥有了一次与过往告别的机会,所以他们能够忍住痛苦,继续生活。不管过程如何,结果是好的就是最大的意义。”
“是。”辛知杼饱含纠结,说:“可是,有更多患者沉溺在里面不愿醒过来。又有多少投机倒把的人混进去,通过蹂躏患者的记忆,来蹂躏他们现实的大脑。苍蝇是你惹过来的,通道是舒韶苦开放的,你们两个都在利用系统,做交集世界新的犯罪之神。”
焦不讳神色凝重,他摸了摸烟,冷淡道:“如果你要这样想,如果你要关闭系统,要弃已经绑定系统的患者不顾,我会采取自己的行动。”
焦不讳看了焦棠一眼,摘下点燃的烟,转身离开,微拱的后背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
辛知杼深呼吸了几下,对着焦棠佯装清澈的大眼,迅速收起情绪。她单手搂着焦棠的肩膀,说:“大人吵架都比较凶,你只管干好自己的事就行,别被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