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读出了陈哲神情所疑,苗毓秀继续道:“嗯……这案子应当不是蒋正恩做下的,他只不过是在案发之后,做了些顺水推舟落井下石的布置罢了。”
联想到案发之后刘子隆的古怪处置,陈哲眉头一挑:“蒋正恩要图谋刘子隆?你这般说与我听,于你又有何益处?”
“自然是要反制蒋正恩,保下刘子隆。”苗毓秀也不卖关子,直接道出了内情:“蒋正恩乃是苗家的盟友,却未必是妾身这长房嗣女的盟友啊。”
陈哲顿时豁然开朗,面上却是哂道:“你们苗家倒是好大的台面,争个嫡位还能把一省最大的两位大员全部牵扯进来。”
苗毓秀笑道:“这是自然,琉璃湖的女婿大半在江湖,于朝堂不过搭上些皮毛,这便能叫琉璃湖在诸多名门大派之中登顶称雄,我苗家的姑爷可是有大半在朝中为官,乃至陈都尉身上都有我苗家血脉,那根太宗御赐的龙头拐杖自然能引动些八座五马的贵人。”
苗毓秀说得得意,陈哲却有些不为所动,只淡淡道:“可惜,苗姑娘你会错意了,结盟之时,你拿出来的东西虽好,却并不是在下最想要的。”
这下轮到苗毓秀面露疑惑了:“咦?原来妾身拿出来的筹码还不够重么?”
“份量够了,只是方向不对。羊毛脱脂术虽然蕴含万金,可在我公主府也不过是锦上添花。”陈哲这般说自然是在还价。
羊毛脱脂术代表的并非只是金钱,而是西北草原上推广工商的机缘,甚至是牢牢掌控西北的钥匙。
苗毓秀极是聪慧,目光流转之间,便明白了陈哲需要的加码:“妾身明白了……这枚筹码,妾身手里还正好是有的。”
陈哲眉毛一挑,两眼直直盯着苗毓秀。
未等陈哲作声,苗毓秀先道:“都尉可知你这般南下江南,于官场来说是何影响?”
陈哲不语,静待她自行解说,苗毓秀坦言道:“诸般士绅的心思,无非是都尉身份虽贵,也顶多能管管按察使司罢了,陈老秋官和长公主府权威虽重,又与布政使何干?”
苗毓秀所言不差,陈家一系的实力眼下尽在兵部刑部,于地方民政确实无甚抓手。
苗毓秀继续说道:“因而,妾身与都尉结盟之后,对家最大的忌惮并非都尉的权势,而是武力。”
陈哲不禁失笑:“想不到苗家还不忘自己也有份江湖上的身份,争夺嫡位还求武力助拳?”
苗毓秀也跟着笑了两声:“何尝不是呢,眼下他们那边就怕妾身借都尉的武力直接掀桌将他们打杀了……毕竟都尉执掌六扇门,随随便便翻腾些烂底子事出来,那杀了便是杀了,都没地方说理去。”
“所以呢?”苗毓秀兜了个大圈子,陈哲却还是听出了些门道。
“所以,他们那边也想着找些强力帮手,至少是能在都尉的雷霆手段之下自保脱身的助力……妾身这边,可以拿出羊毛脱脂术来请动都尉结盟,那对家为了对抗都尉,能拿出些什么东西,来引入盟友呢?”
“难道……”
“江南这边的江湖黑道上,可有传言,一股能与都尉正面相抗的大势力正在不惜一切求取能速成玄天的秘术,而妾身正好知道有这么一部……”
南疆之事过后,陈哲借着六扇门的渠道通告了整个江湖,有逆贼正在图谋这些速成秘法,公主府中林纾橙、林纾柚等通天高手也是因为这般缘由,被派了出去到各地有这种秘法的地方驻守协助。
陈哲不禁皱眉:“你在苗家的对头到底是哪个,竟然如此胆大无智?六扇门通报天下的逆贼也敢引为助力,还拿出了家族中的秘法作为筹码?”
“还不是都尉你威名赫赫。”苗毓秀笑道:“妾身拿到盟表之后,在家随意亮了一下,对方便乱了方寸情急失智,好在据我所知,对方还未真正勾连起来,毕竟老祖宗寿辰未到,心中尚存侥幸。所以,这下子都尉可有兴趣了?”
陈哲正要答应,突然之间精神一振,心中泛起一个念头:
若自己不来江南,那苗毓秀未必会找到自己门上,苗毓秀不与自己结盟,苗家夺嫡局中的另一方多半不会失却方寸拿出家中秘法来引入那股黑道上的势力……
所以,赵元诚能染指苗家秘法的契机,竟是陈哲自己?
不过这般推演,步骤太多,对于缜密谨慎的布局者来说,步骤太多便是最大的破绽,赵元诚真能行险至此么?
“那股势力可曾现身?”
苗毓秀轻轻摇头:“还不曾……至少未在我等面前现身,只知道对方如今正盘踞在金梅府。”
陈哲眉头一跳……又是金梅府。
“既然如此,那便给你个面子,刘廉访我自会出力保他。”陈哲冷笑两声:“我倒是也没想到,长公主府竟在有些人眼里如此不堪用。”
无论是不是苗毓秀暗带激将,这立威张目之事本都是应有之义,于陈哲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得了陈哲的应允,苗毓秀便就飘然而去。第二日一早,陈哲回到承天府,一到六扇门衙门,就接到一个在他意料之外又觉情理之中的消息。
“沈伯贤被人掳走了?”
“是啊,大人。”来报讯的乃是韦平的家人,“昨晚沈员外与我家大人刚刚到城外,便有强人乘着夜色倏忽而至,高来高去地穿过车驾掳了沈员外便走。”
陈哲回想起陈伤的话语,明知故问道:“你们两家的护卫呢?”
“回大人,那强人身手极高,除了辛教头远远追了过去,其余家丁护院全都连影子都摸不到。”
陈哲心说这陈伤身上果然是有猫腻,昨日还说畏惧对方实力,转头又这般卖力……
“此事我已知晓,等下便派人去追。眼下沈家情况如何?韦郡丞可受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