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形态各异、五色纷呈,看似毫无逻辑,却共同描绘出这一带独有的绚丽夜空。
天井灯市彻夜无眠,这里灯火辉煌,热闹非凡,曾令无数造访者沉醉其中。
“各位客官哎~走过路过,切莫错过!”一肥肥胖胖的饰品店掌柜笑容灿烂,走出店面扯着大嗓门吆喝着:“明日大军入城,柳大将军荣归故里,小店托人连夜赶工,现有数千条印有大将军名号的真丝缎带,稍后尽数发放,以作庆祝,分文不收,分文不收!先到先得啊~”
喊完话便悠哉悠哉坐回了店里。
那掌柜话音刚落,立马有人凑了上去,周围一传十、十传百,临时摆在铺子前的摊位不多时便被一扫而空。
“莫要拥挤莫要拥挤!客官仔细摔着…”门口小厮守在那处小心翼翼维持着秩序。
送完即止,并未顺势推销珠宝,看上去不像买卖策略呢…淑云方才恰巧路过目睹了全程,却是忍住好奇,默默观望了一会。
大概这店主真是柳家军曾经的狂热拥趸罢,淑云心想。
“这是在作甚?”俩护卫跟在后边低声交流。
“那掌柜不是说了,送礼呢,白送。”
“啊…有这好事?走神没听清。”
“瞧你东张西望的,方才看啥去了你。”
“…”
“呃,为啥白送?吃饱了撑的?”
“呆子,掌柜的说庆祝主帅返京。”
“?哦,那没事了,主帅是这样的。”
“确实,主帅值得。”
淑云听着两人冷冷静静的对白,就差自然而然地补上一句“主帅天下第一”,顿时心生感慨。
仔细一想,那色痞在当世还真是传奇人物,口碑不可谓不好。
她在荣川、青州都常常听闻他的大名,当初被圣上扣了顶结党营私的帽子都有一堆人私下维护鼓吹,何况现在。
更别说柳琮山生在京城,这里家财万贯者数不胜数,有人愿意白送这么多绸缎给他撑撑场面也不足为奇——虽然淑云客观地认为男人本身就是最大的场面了。
说起来,她前两日还梦见过柳琮山来着——虽然梦里的男人似乎被她榨得一干二净,威猛无比的汉子两腿战战、险些失足跌下船去的模样有些好笑…咳,想想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当时就该踹他一脚的。
要是自己能像梦里那样能干就好了…淑云俏脸微红,默默收回思绪。
再看那饰品店,店容修整、排场阔气,里头铺设得金碧辉煌,还不吆喝生意,背后准是个财大气粗的大老板没跑,指不定很熟悉柳琮山。
福至心灵,淑云待得嘈杂声散去,这才莲步轻移,在空空如也的摊位前悠悠停身,负手佯作端详。
至于彩带?
那是真不在乎。
硬要说的话,她的一纸婚书上有柳琮山的亲笔提字,她家里还有一把柳琮山亲手做的伞,这是别人一辈子羡慕不来的…大概。
那胖掌柜经营多年,眼光何其毒辣,乍一看到店门口仪态端庄的朴素美人,全然不见怠慢,忙收起二郎腿,亲自从柜台走出来迎接。
“这位夫人可愿赏光?彩带方才是送完了,夫人若不嫌弃,不妨店里瞧瞧。”
淑云莞尔一笑。
“有劳。”
与这头的万家灯火形成鲜明反差,京城另一处的夜晚却是清冷僻静的,客栈空旷的院落上空挂着几盏忽明忽暗的昏黄油灯,中央只零零散散坐着几人。
皓月当空,柴彦百无聊赖把玩着酒盏,脑海里是女人一路上略显窘迫的神情,末了又毫无意外地低眉顺眼连声道谢,嘴里一个劲儿地说着“妾身给您添麻烦了”之类的话,叫他自己去忙,还想自掏腰包给他额外塞银子。
未免也太实诚了…柴彦无声地笑了,笑容散漫而无奈,酒水里是模模糊糊的倒影。
实际上他连她真名为何、是否婚配都不曾知晓,也没敢问。
瞧着三十来岁,扮作少妇模样,从往日言行来看却不像是有夫家…呵呵,大龄未嫁,他倒是希望如此。
又或是家中不好,故而从来不提?
要么早就死了男人…柴彦觉得自己真是个十足的小人,不知甚么时候把人惦记上了,私心里把这样一个老实巴交、待人诚恳的温婉女子使劲儿往坏处想,非盼着人家境遇差点儿才好。
境遇差点儿你就能趁虚而入了?柴彦啊柴彦,你何时像这般自私自利又自以为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