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先在天王山败给了怜成碧,又因毁坏高堡行云保管的骧公宝箱,声名扫地,消息传入渔阳武林,成了人人都能踩上一脚的过街老鼠,影响力一落千丈,再也爬不起来。
更糟糕的是:为得跃渊刀,强行买下灵囿庄的恶业爆发,高家此前各种稳定的挣钱行当开始周转不灵,债滚债的速度比挣钱还息更加飞快,最终拖垮了行云堡。
高声载负伤难愈,又受此打击,没多久就病死了,没看到行云堡连视为命根的镖局生意都不得不顶让变现,穷途潦倒的惨状。
若须于鹤知道林罗山要买的是灵囿庄,哪怕触怒大爷也要拼命劝阻,那鬼地方像中邪也似,谁沾谁倒楣。
说是“对门”,其实指的是隔着金风巷的车马大道,与阙府相对的那一侧。
不同的地方在于:阙府这厢的街航差不多由四、五家分据,灵囿庄则要简单得多,整片便只一家,十分的霸气。
林罗山买下灵囿庄后,整理出金碧辉煌的大厅宴客,席间喝到微醺之际,拉着众宾客行出檐廊,一路蜿蜒来到后进,才知林树蔓生犹如荒岭,绝难想像这是在通都大邑中所能见。
便以林大爷的财力,整理出来的区域不到全邸的一成,就是“在大城中买下半座荒山”的概念,炫富若此,也算是别开生面。
阙入松直到林罗山亲自“导览”结束,才找到机会告辞,不然应能更早赶回。
灵囿庄在这顿筵席之后,只怕又要重归大门深锁、铁链缠闩的旧日景象,以目前只一座宴会厅和小爿园景可看的景况,入住恐怕不能算是舒适。
须于鹤茫然坐在紫檀椅中,百感交集。
阙入松不可能预见今日之事,更无从说动林罗山买下豪邸,只能认为是冥冥中自有定数,昔日差点毁灭行云堡的那些物事,现在突然间又齐齐回转:灵囿庄、五兵佩,看似一帆风顺,伸手便能抓住出头的机会……会不会这些全是预兆,告诫他此际最好是潜龙勿用,而非一味的振翼昂扬,展翅高飞?
初老的传功长老摇了摇头。但如论如何,今日是够了,纠缠下去只会更难看而已,既然突袭不成,那便在劫远坪分个高下。
“佳节欢庆,不耽误二爷天伦团聚。”须于鹤站起身,不顾旁人或露诧异或显不满,沉声说道:“但愿二爷的盟誓不是说说而已,劫远坪上该怎么做,二爷心中有数。我等诚心相邀,盼二爷莫教大伙儿失望。”匆匆告辞,低头离开,宇文相日等纵有异议,也只能跟着去了。
“……不是他。”檐荫里,取下马弓手皮兜搧风的墨柳先生喃喃道,微眯的凤目中迸出锐光,仿佛能穿透园林屋墙,望见须于鹤狼狈登车、其余四人各种牢骚质疑的即时街景。
“他就是枚棋子而已,还是很烂的那种。算计咱们的不是他。”
乐鸣锋倒是服仪齐整,连站姿都透着股卑微谨慎的小人物感,不愧是从底层爬上来的。“早说过了不是?来点新鲜的罢?”
“也不是林罗山。”
阙入松立于檐前,似维持着送客的姿势,不看身后坐没坐相的墨柳,二爷平日目送宾客也就是这样,恁谁来都瞧不出蹊跷。
“确实。”墨柳先生皱眉。
斩钉截铁的两字显然没能解开心底疑惑,线头反而更乱了。
“他不管买在城里哪一处,调虎离山的效果都比买在对街要强。须老儿差点吓尿了都,他们俩不是一伙儿的。”
原本阙入松认为是林罗山以艮昌号的利益为饵,钓得势同水火的寇慎微、宇文相日握手言和,同归反天霄城阵营。
但林罗山若是幕后黑手,今日之局理当排布得更加细致周密,而非适才那番全凭巧合运气的胡搞瞎撞。
为防灵囿庄里有什么埋伏,乐鸣锋是与二爷同去的,墨柳则留在阙府,护卫少城主周全。
王氏与须于鹤一行周旋时,墨柳便在厅外装作站岗的模样,至于厅门何以仅一侧有岗,好在无人多问。
即使须于鹤五人齐上,墨柳也有打趴他们的把握。
但他武功极高这个秘密除了舒意浓之外,府内仅阙入松知晓,亦不曾向夫人透露,是以王氏始终不知强援随侍在侧,如临大敌,半点不敢轻忽。
要骗敌人,就得先骗自己人。二爷深知这个道理,他更介意的是另一件事。
以墨柳之能,在白衣女子闯进大厅之前,至少有十种以上的方法不让后头的事发生,偏偏墨柳什么都没做,眼睁睁让事态发展至此,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揭过的。
“说到骗人,”阙入松没有回头,以防有人在远处窥视,见他放任随从偷懒,难免察觉有异,但能听出他极力克制的不满。
“老四胡闹之前,你就没试着阻止她么?秋家主仆始终要在公众之前露脸的,须于鹤姑且不论,莫宪卿、寇慎微,乃至那玄远滩来的女子,将来要是问起本城今日何以李代桃僵,这条‘愚弄盟友’的罪名是无论如何都甩不掉的,你让少主如何分说?”
“老四是他管得了的么?”
乐鸣锋露出夸张的诧色,仿佛听了什么荒天下之大谬的异闻。
“老四是你管不了的么?”
阙入松略微回眸,眯起的星眸之中殊无笑意,问的却是墨柳。
墨柳自不能承认,是宇文相日那厮言语无状,亵辱少主太甚,要不是想到自己身为本城最后的王牌,不能为这二货泄底,墨柳早冲进去揍扁他了。
老四瞧着也像是要给少城主出气的,哪知她玩得这么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