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丢了就丢了,没什么大不了,这种情况周小玩一律视为对方没眼光。何况是碰到了有背景的,那就更没必要烦心了。
倒是涂吟啸很有些不平,倘若那家公司徒有背景,方案不行,那接受起来反而容易,别人问起还能说是输在没后台。可偏偏人家不仅有后台,方案也很拿得出手,这样倒让人不舒服了,你再有微词,别人反而会说你输不起,方案比不过就是比不过,拿别的说事算个什么?
再者,这个项目涂吟啸当初是势在必得的,现在却丢了,她不太甘心。
她看向对面迅速接受了结果的周小玩,想起那天她讲完方案下台后的那个笑,那时候她以为她是自信,现在看来确实是自信没错,只不过是知道自己方案会落选的自信。
“你早知道我们拿不下这个项目?”涂吟啸跟她确认。
“百分之九十九吧。”周小玩实话实说,“概念抽象,还要大打情怀牌,落地又有风险,一般人都不会选。”
“你这样说也没错,情怀跟热爱确实当不了饭吃,”涂吟啸笑了笑,“你应该知道我改主意接下了跳格的《急急如律令》,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想当初涂吟啸跑出来单干,是因为不想再吃听人差遣的苦,总经理又如何,大山上面还有大山,权利再大也有限。出来后就是她自己说了算,她带过大爆项目,又有二十来年的高管经验,手握一流人脉,是以公司初创伊始就有片方主动找来合作,s级的大项目,名导和当红演员加持,宣发预算充足,但她没有接,转而去竞标了另一部小众的文艺片,几个月忙下来,票房远超预期,挣得不少,但也远不如她放弃的大项目。
文艺片做完,又开拓了话剧业务,她让周小玩去打的头阵。宣话剧赚不了大钱,周小玩是做高兴了,别人却熬不住,新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只有周小玩这个元老级员工八风不动,还稳坐在原来的位置。
“公司留不住人,今天走一个,明天走一个,后天就剩咱俩,那就没有搞头了。”涂吟啸叹了口气,“这几年我做的项目少,也都是些小项目,别人还记得有我这号人,是因为我过去那么多年没白干,可再过两年,能像开拍那样总找我们的只会越来越少。我得留住人,留人就要项目,要名气,还要钱。”
涂吟啸一番话说得惆怅不已,周小玩想了想,问:“咱们公司账上快没钱啦?”
涂吟啸扑哧一声笑了:“那还不至于!”
“我想也是……要真没钱了我也能想想办法。”
涂吟啸笑着摇头:“我说这个,是要告诉你,就算现在利字当头,我不也照样拿了你的方案去比?你说落地有风险没错,但做什么没风险?要没点冒风险的胆量,开拍也做不到这么大。说句实话,这回他们这么选也差不了,但肯定没你的好。你这方案先留着,等碰上哪个合适的项目,到时候就只有开拍后悔的份了。”
涂吟啸夸到这份上,周小玩也全盘接受了,人么,多听点好话有益于身心健康,管它是不是言过其实呢。
不过她也并不是完全的无动于衷,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的。一开始她确实没抱希望,可架不住有人几次在她耳边说这方案多么多么好,还摆出十分期待跟她共事的样子,她自己本就矛盾,表面上说是因为片子好才去比稿,其实也有他在的缘故,再被他那么一感染,担心吵架的顾虑就被抛到了脑后,跟着他一起期待起来。期待之后再落空,滋味就不太好受了。
所以怪谁呢,当然是贺司扬。
开拍的邮件发来之前,贺司扬给她打过电话,她没接到,他又发来消息,她从涂吟啸那儿得知结果后才看到,一条告诉她结果,一条说晚上来找她。
发来消息的还有上回一起比稿的酒友老杜,显然是打探情况来了,她也没推辞,下了班就去了酒吧。
一个大卡座,早坐满了人,听她说方案输了,还不怎么信。
她从角落里点出没说话的陈慕杨:“开拍的人就在这儿呢,你们不信我总信他吧?”
陈慕杨被一桌人看着也没说话,但略微凝重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我那消息也是真的了?”说话的是老杜那位包打听的爱人,“我听人说,是制片的哪个亲戚?”
周小玩一口酒差点喷出来:“你是不是连我明天要去哪儿都能打听到啊?”
“你要去哪儿?”众人纷纷问。
“要休年假,去一趟美利坚,你们有什么要带的——大的不行啊,小件的能捎点儿。”
有几个人还真有要带的,当下就发了消息给她,原本话题都被她岔开了,可耐不住老杜又聊了回去,她今天是纯粹来喝酒的,并不想聊工作,何况也没什么可聊的,老杜从她这儿得不到情报,就去扒着陈慕杨,陈慕杨哪里招架得住那样一根老油条,她看不过眼,把人喊到了自己边上。
就在陈慕杨第三次对着她欲言又止的时候,她好笑地看过去:“我有那么吓人么?想说什么就说呀,我还会吃了你不成?”
“没有,我就是想问……你还好么?”
周小玩闻言脸一板:“很不好,非常不好,丢掉这个项目简直就是要了我的命。”
她要说很好,陈慕杨还要怀疑,但她严肃地开起玩笑,陈慕杨就笑了。
他今天得知比稿结果后,一直想找个理由给她发消息,但总担心拿不好说话的尺度,犹豫的时候看见群里说要喝酒,他立马先过来等她。
“你别笑呀,”周小玩继续一本正经地打趣说,“本来心情就不好,见到甲方的人笑得这么开心,你小心我待会儿偷偷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