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问还好,一问,林言森哭得越发地凶了,眼底打转的泪水凝成了珠,接连着滚落。堂堂一品王侯,在议事殿哭得像个丢了糖的娃儿。
“怎的就不能哭了?”
“一个早上,我的两个女儿都没了。我很想她们嫁人吗?我不想!一直留在家里,我林家也是养得起的。”
“什么世家子弟,什么岭东战神,都配不上我的女儿。”
……
议事殿中发生的种种很快为帝王所知,彼时他正在御书房批改奏章,为他汇报这一切的是当朝左相聂航。
泰宁帝听完笑笑,“在老林眼里,两个女儿比他一等王侯的面子还重要。”
聂航却面带忧虑之色。
泰宁帝瞥见,眼睫颤了下,那幅度同往日稍有不同,“聂卿可是有话要说?”
聂卿闻言,合掌行礼:“什么都瞒不过陛下。”
泰宁帝:“说罢。”
聂卿:“陛下,这季与京在岭东本就如日中天,如今又将林家嫡女嫁过去。这么一来,财与势季与京都齐了。”
而且他的“势”是硬的,他手里握着骁勇善战恍若死士的十万精兵。
“您就不担心……”
后面的话聂卿一再斟酌,也没能找到合适的表达方式,干脆略了去。他相信帝王能明白,结果一如他所想。
他的话音停歇后没多久,泰宁帝便漫不经心开腔,“妄想孤王这把龙椅的人多的是,他季与京在其中,可谓平平无奇。”
“再则,今时今日动了同岭东联姻的世家门阀不在少数,黛黛不去,就会是其他人。”
既是这般,他不如顺水推舟,择亲皇家之人前去。
还有一个因由,泰宁帝并未道出。二皇子宋云澜心悦黛黛的事儿,帝都尽人皆知,但他从未想过给他们赐婚。
因为他恨极了皇后。
她毒死了他养在青柳别苑的美人,让他痛失所爱,那她的孩子凭什么能拥有所爱?他就该像她一样,以为得到了一切到头来却是一无所有。开在神坛上的花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要衰败,无声没入尘埃?
当年,泰宁帝巡视南方之时带回了一位美人,这位美人名唤颜青柳,模样身段皆惊艳,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帝王极尽偏爱,自然是动过封妃的心思。可颜青柳不喜宫中局促,婉言回绝,皇后也是一再厉声反对,封妃一事儿就此搁浅。
泰宁帝将颜青柳安置在了帝都的一所别苑,离皇宫算不得太远,他闲暇时就可前往。
喧热归于平静,温香软玉仍在,帝王慢慢地习惯了这种生活。岂料这并不是故事的终结,皇长子三岁时,颜青柳死在了以她的名字为名的别苑。
凶手是谁?迹象隐秘,却全都指向了皇后。
时间回到当下,泰宁帝话落,聂航稍为斟酌,终是将最想说的那句“若林家倒戈,陛下当如何?”吞了回去,改口道,“陛下英明,是臣多虑了。”
泰宁帝:“有你在,孤王甚是心安。”
停顿了十数息后,他又说,“或许,孤王该更谨慎些。”
聂航:“陛下此话何意?”
泰宁帝:“黛黛出嫁,孤王总是要为她添些嫁妆的。”
比如珍贵的珠玉与衣料,又比如功夫高强的护卫和极擅医术的医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