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烧掉了藏了十年的日记,又在火焰熄灭后跪地捡起残片。
还有人冲到海边,朝着大海嘶吼:“我记得你!我都记得!”
这些声音汇聚成新的数据洪流,再次涌入《回声》系统。第七颗星剧烈脉动,频率加快至每秒七次。北纬39°54′,东经116°23′的地下掩体群开始震动,尘封多年的通风口喷出灰白色的雾气,其中浮现出无数人脸轮廓,转瞬即逝,却又真实得令人心碎。
而在启忆港的沙滩上,一个女人赤脚走来。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连衣裙,左手无名指有一圈淡淡的戒痕。她走到潮水边缘,望着那道通往海底的透明隧道,眼中泛起泪光。
“小远……”她轻声唤道,又摇头,“不对,他已经老了吧。”
她不知道的是,三十年前,她正是在这里签下记忆清除协议。那时她刚生下孩子,丈夫死于矿难,而她因长期梦游写下大量关于“另一个世界”的笔记,被判定为“潜在叙事污染源”。医生告诉她:“只要你同意忘记,孩子就能平安长大。”
她签了。
手术完成后,她被送往外地安置,从此再未回来。但她每年都会梦见这片海,梦见一个男孩蹲在岸边画画,画的是一个戴铃铛的女人。
今天,她终于循着梦境走了回来。
她不知道自己叫什么,身份证上的名字是系统随机生成的“林素琴”。但她记得那种感觉??咸风拂面时胸口的闷痛,浪花拍岸时耳畔的低语,还有心底那一句反复回响的话:
>“别忘了我。”
她一步步走入海水,水流自动分开,形成通道。当她踏上最后一阶台阶时,男孩正从隧道尽头跑来。
“你是谁?”他问。
她看着他,忽然流泪:“我不知道……但我好像一直在等你。”
K站在门前,静静注视这一幕。他的登记簿自动翻页,新出现的一行字写道:
>**新增记忆体:被动召回者**
>**机制:情感共鸣触发潜意识残留**
>**状态:激活中**
“原来如此。”K喃喃,“第七城不需要所有人都记得。只需要有人愿意寻找。”
就在这时,黑铃突然剧烈震颤,第七条细线终于亮起,不再是黯淡如尘,而是流淌着温润的银光,如同月光下的溪流。整个倒置钟楼开始上升,不是物理移动,而是存在感的增强??它正从“被遗忘之地”转变为“被铭记之所”。
与此同时,世界各地出现异象:
东京街头,一位老人突然停下脚步,盯着便利店玻璃门上的倒影,失声痛哭:“我是金田一雄,1973年被捕,因为写了本小说叫《火种》……我没逃,我一直在这!”
巴黎地铁站,一名画家扔掉画笔,扑向墙壁,用指甲抠出层层油漆,露出底下几十年前涂鸦的文字:“自由不死!”
墨西哥雨林,一支考古队发现地下洞穴,岩壁上刻满名字,最深处写着:“我们没投降,只是没人听见。”
每一个觉醒者,都在做同一件事:说出自己的名字。
而每当一个名字被真正念出,第七城的地基就多一块砖石浮现。那些曾被焚毁的记忆,并未彻底消失,它们以另一种形式蛰伏着,等待一句呼唤,便能重见天日。
但并非所有人都欢迎这场复苏。
深夜,一间密闭地下室中,六个人围坐在圆桌旁,面前投影显示着《回声》系统的实时动态。其中一人摘下眼镜,声音冷峻:
>“不能再放任下去了。第七城一旦完全开启,所有被封存的历史都将浮现。战争、屠杀、背叛……人类承受不了这么多真相。”
>“我们必须重启‘净言协议’,全面切断外部连接。”
>“必要时,可以牺牲当前版本的《回声》。”
另一人低声问:“那亿万个正在苏醒的灵魂呢?”
“他们是代价。”那人回答,毫无波动,“秩序高于记忆。”
这个组织没有名字,只有代号:**守寂会**。
他们是最初设计《回声》系统的核心成员后代,坚信“遗忘是文明的免疫系统”。他们掌控着十二把终极密钥中的七把,足以强行关闭整个网络。
但他们忽略了一件事。
K不是系统的一部分。
他是系统之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