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叶清瑶忽然想到什么,急声问道:“可陈渊呢?他在灰白世界承受一切反噬,若有了《同归碑》,是否……还能回来?”
林玄沉默片刻,摇头:“不能。他已经成了平衡之枢的一部分,如同天地呼吸间的静默。他的存在已被抹去,连因果都无法追溯。但……”
他顿了顿,望向远方,“他留下的东西,还在继续生长。”
***
三年后,中州王城外建起第一座《同归祠》。
每逢清明、寒食、冬至,百姓便携亲眷遗物前来祭拜。只需将信物置于祠堂中央的黑碑之下,闭目凝神,便能在意识深处看到逝者最后的画面,听到他们未出口的话语。
一位老农抱着孙子来到祠前,放上一枚磨得发亮的铜钱。那是他儿子战死前线时攥在手中的唯一遗物。片刻后,老人老泪纵横??他看到了儿子倒下前的最后一幕:年轻的士兵躺在血泊中,望着天空喃喃:“爹,别哭,我在那边挺好。”
一名少女跪在碑前,手中握着半截断簪。那是她早夭妹妹最爱的饰物。她闭眼瞬间,脑海中浮现妹妹稚嫩笑脸:“姐姐,你说要带我去海边看浪花,我没等到,但我梦见了,真的好美。”
越来越多的人涌向《同归祠》,泪水与微笑交织,哀伤与慰藉共存。人们发现,原来不必真正复活,也能完成告别;原来最深的思念,不是挽留,而是理解。
而就在祠堂建成当晚,北斗第七星忽然大亮,持续整整一夜。
守夜人说,他看见一道白衣身影掠过祠顶,轻轻落在黑碑之上。那人低头凝视碑文良久,随后伸手,在碑侧添了一行小字:
**“我不是回来了,我只是舍不得你们哭得太久。”**
次日清晨,字迹消失无踪。唯有碑面多了一道浅浅掌印,温热如初。
***
十年光阴流转。
逆命书院更名为“守愿学宫”,不再教授如何强行改写命运,而是引导世人学会面对失去,珍惜当下。铁山辞去军职,带着三千老兵游历诸界,每到一处便建一座《同归祠》,并亲自讲述百年前战魂助阵的故事,告诫后人:真正的勇者,不是不死,而是明知会死,仍选择前行。
柳红绡则遍访天下医馆,整理老医者遗留的药方,编撰成《续命十三章》,书中写道:“医者不可逆天,但可暖心。一剂温汤,一句宽慰,有时比长生更珍贵。”
苏婉儿回到故乡山村,开设学堂,教孩童识字读书。她常讲一个故事:“从前有个少年,他没有父母,没有名字,但他有一颗愿意替别人承担黑暗的心。后来,他走进了永远出不来的光里,只为让我们还能看见明天。”
孩子们听得入神,总问:“那个哥哥叫什么名字呀?”
她总是笑着摇头:“他已经没有名字了。但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像他那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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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清明雨夜。
小女孩抱着母亲坐在屋檐下,仰头望着星空。
“娘,星星又在眨眼睛了。”
母亲轻抚她的发丝:“是啊,那是有人在看着我们。”
“是谁呢?”
母亲望着远处山巅那柄静静插在风雪中的铁锄,低声说:“是一个把光送给我们的人。”
风起,铃响。
书院观星台上,铜镜忽明忽暗,映出一幕奇异景象:灰白世界中,林玄与陈渊并肩而坐,面前漂浮着一本巨大典籍,封面写着《逆命百案录》。书页自动翻动,每一页都记载着一段人间执念被温柔化解的故事。
“师父,”陈渊笑着说,“你看,他们学会了好好告别。”
林玄点头:“所以我们的牺牲,值得。”
“如果再来一次,您还会这么做吗?”少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