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鹭离欢鹂最近,她看的最是清楚。那躺在锦盒中央的金簪,竟是一只张开双翅的孔雀。
“我从来没见过有张开翅膀的孔雀。”
“我也没见过。”
欢鹂腼腆的笑了笑,这金簪是世子备的贺礼,原本只是一只开屏的孔雀罢了,是她连夜找师傅改的。
“我觉得……开屏的孔雀不吉利,就想能让它张开双翅该有多好。”欢鹂将金簪取出,金穗倾泻而下挡住华雀低垂的眼帘。
欢鹂咬了咬嘴唇,她看着身穿嫁衣的华雀,头顶凤冠的华雀,还是即将要出嫁的华雀,再开口已是满腔哽咽。
“姐姐,我祝你洗去泥泞,身披春晖,来日之路自由新生……好不好?”
那孔雀展开双翅飞到了凤冠中央,落在华雀的额头。
“谢谢你多年来的爱护教导,欢鹂不懂事,这十年来让姐姐费心了。”欢鹂跪坐在华雀面前,多少个日夜,她都曾这样坐在她的跟前,听她的谆谆教诲,“小时候你总对我说,人要为自己而活,欢鹂没有忘,也庆幸姐姐没有忘……华雀……华雀姐姐,你一定要活的灿烂自由,要证明给所有人看,好不好?”
“别再说了。”华雀双手撑地泣不成声,从欢鹂把那支孔雀亲手戴到凤冠上时华雀已经泪如雨下。
新娘子本是不该哭的,可华雀感觉此刻是要把一辈子的眼泪流干。
她抓住欢鹂珍鹭烛鸳的手嚎啕大哭,如果可以她多希望带着她们一起走啊!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自己一个人飞了出去,而另外三人还不知要扛多少个日日夜夜。
“我发誓,我一定会带着你们都飞出去的!我华雀对天发誓,你们一定会飞出来的!”
我本不是囚鸟为何要深陷牢笼,天地万物遵循规律,为什么偏偏命运安排至此。
我不信命!
“时辰到了,新娘子该走啦!”
赵明熙的迎亲队伍已经开始催促,喜鹊也越叫越急。
烛鸳捂着口鼻呜咽已说不出半个字,珍鹭死死咬着嘴唇,她替华雀擦干净眼泪,将那孔雀摆正。
“来日之路一定春晖闪耀,走吧,不要回头。”
不要回头。
华雀举着纨扇一层一层下着台阶,每一层都围满了姑娘目送她离开。
就像看着一只鸟突然长出翅膀。
每个人都握着手绢擦去泪水,在哭自己。
下到最后一级台阶,下一步就要踏出笼馆了,梅州有规矩,女子出嫁,脚不沾一寸家外黄土,都要由自己弟弟或哥哥背进花轿。
华雀低头看着笼馆高高的门槛,心一横抬脚准备自己走出去。
“新娘子,自己不能走的呀,不吉利。”
喜婆急急拦住华雀,她四处张望想找人将新娘子背出去,可刚看了一眼便放弃作罢。
一个窑子,哪里还能找出人选。
“什么吉利不吉利的,没这么多讲究,婆婆,我自己走。”
华雀轻轻推开喜婆,路始终都是要自己走完的,顶多就是让旁人笑话两天罢了。
“我来背吧。”
众目睽睽之下,梧桐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他抖了抖身上的长袍问喜婆,“我也算半个笼馆人,华雀算我半个姐姐,我来背,不过分。”
“好的呀,好的呀!”
宋举人来背是喜事啊。
“新娘子以后有福啦,以后儿孙满堂定能如宋举人般平步青云鲤跃龙门!”
喜婆说的吉祥话华雀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只从纨扇下看见梧桐身披白袍一尘不染在她面前蹲下。
“走吧。”梧桐回头伸出手,笑着说,“别苦着脸,姐姐。”
新娘子佝偻着腰双肩颤抖攀上了小龟奴的脊背,高高的门槛,宋梧带她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