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殴的眼底有些不忍,小少年的俊脸上闪过一丝浅浅的珊瑚红,紧接着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但跟着我的话,就另说。”
江希音一双重新充满期待的大眼睛猛地抬起头,亮晶晶地看着哥哥。
看见妹妹的双颊上重新浮现笑容,江殴脸上的神色方才和煦了一些,但是看向父亲江殷和弟弟江忱的时候,那张脸又降回冰点。
江殴站起身,看向父亲,挑眉问道:“现在可以回府了么?”
江殷哪有选择的余地。
现在整个家里的位序,陆玖第一,江希音第二,江殴第三,江忱第四,他垫底。
“可以……可以……”江殷干笑两声。
江殴顺手牵了江希音的小手,率先一步朝着酒楼的门外走,而后,江殷与江忱父子二人败军之将一般,亦跟在前方兄妹二人的身后走去。
江忱忍不住小声抱怨:“爹,你在家中的地位,也太低了……”
江殷瞪他一眼,抬手往小儿子头上捶一个暴栗:“你还不是一样?半斤对八两,你还有脸说你爹我?”
江忱捂着头,哀怨地看了江殷一眼,却什么也不敢说。
没过多久,守在会仙酒楼门前的下人们便见到,自家的主子乖乖地跟在自家的小主子身后出来。
大家相互对视一眼,心里忍不住默默赞许道——
要治王爷,果然还是要靠世子啊!
*
齐王府里已经乱翻了天,江殷带着孩子们跨进正厅的时候,礼部尚书、司礼监、钦天监等一众大臣们都快急疯了,就差抱着陆玖的大腿哭出声。
陆玖端坐在上首主位上,与身旁并肩而坐的华阳喝茶谈笑,全然没有一点忧虑的神色,见到江殴带着江殷进来,她才眉梢一动,对着底下一众痛哭流涕的大臣们道:“我不是说了么?世子已经去找了,马上就能找到。看,人这不是带回来了?”
大臣们长叹掩涕,转过头来,见到云淡风轻走进来的未来皇帝,一个个如蒙大赦,连忙围上去,毕恭毕敬地跟江殷交代登基大典的准备事宜,你方唱罢我登台,简直快把江殷闹得眼冒金星。
陆玖带着孩子们在一旁喝茶吃点心,悠然闲适。
华阳公主看到这幅景象忍不住笑叹:“真是没想到,从前放荡不羁的江殷江元朗,现在也会有被自家儿子管得服服帖帖的一天。”
江殴把妹妹抱在怀里,仔仔细细地喂她吃凤梨酥,小嘴边上弄脏一点都要用绢帕擦干净。他听见这话忍不住抬起眉眼来,谦和一笑:“外曾祖母夸赞,外重孙不敢承受。”
华阳赞许地看着江殴:“殴哥儿少年沉稳,将来说不定比他父亲还靠谱呢。”
陆玖侧眸过去,看着优秀的长子,又看了一眼长子身侧歪着身子坐没坐相的次子,摇头无奈地笑了笑:“殴哥儿一向不用我操心,家里许多事情他都能帮我主持,我只希望,忱哥儿将来能够像他哥哥几分就好了。”
华阳看着江忱笑个不住:“说来真是奇怪,这兄弟俩,怎的就不能中和一下,忱哥儿的模样是跟你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性格嘛……”
“性格随他爹,我知道。”陆玖摇头,无奈道,“祖母不晓得,这小子混球着呢,前些天又闹出事了,是把安平侯家的小儿子打伤了,打得捅破血流,事情闹大了以后不敢回来找我,去找他舅舅去了,还让他舅舅给他撑腰,阿镇也是胡闹,就真给他撑腰了。”
华阳笑道:“阿镇如今升了三品的禁军统领,京师内外的禁军都在他的麾下,有这样的舅舅,可不是给忱哥儿撑腰吗?不过我倒是听说,忱哥儿动手是因为安平侯家的小儿子欺负灵川家的大姑娘,你也知道,你跟灵川是好友,淮侯容冽又是元朗的好友,两家孩子一起长大,忱哥儿看不过去也是应该的。”
“我看在眼里,也知道,忱哥儿性格和他父亲一样,虽然莽是莽了些,但是,心地热忱,是个侠义肝胆的好孩子。”
陆玖听着华阳絮絮说话,心里觉得温暖。
丈夫在身边,孩子成群在膝下,亲人也陪伴在侧,好像这一生再没什么缺憾了。
陆玖侧眸微笑,摸了摸华阳的手背:“祖母就别替他们这些小辈操心了,您是长辈,过几天就是大长公主了,该安心颐养天年才是。”
华阳身体康健,当年虽然被魏氏陆瑜联手下了毒,但过后几年陆玖派人细心调养,这些年慢慢恢复过来,还是个精神矍铄的老人。
华阳满意地点点头,微笑地看向陆玖:“你也是,过几日啊,就是皇后了,将来的路,好好走下去。”
陆玖抬起眸,正巧与不远处被重重围在大臣之中的江殷对视一眼。错上目光的那一刹,夫妻二人先是一愣,而后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