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的温雪宁,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相处起来很舒服的同学,她和其他人一样,他顺其自然地就会跟她说几句话,开几句玩笑,看到她需要帮忙就帮一帮。
他的身边有很多人,男生女生都有,但无论是谁都让他保持着警惕感,他的敏感度比正常人都要高,一点越界都会让他很难受。
但是在她的身边,会放松下来。
她永远不会让他感到冒犯,但也不会让他感到被忽略,恰到好处的宁静和尊重,所以他很喜欢跟她说话,但也仅此而已,只是一个相处起来会觉得舒服的朋友而已。
随着对她的了解,感觉到她隐忍不息的那一面以后,她的印象在他的脑海里,才开始真正地生动起来。
不同于别人,不是嘴巴一张一合的一行行代码,说着他听不到也不明白的话。
她开始有了具体的面孔和声音。
她回头的那一眼,定格在他的印象里,那就是他眼里的温雪宁。
她有着一张雪白薄透的脸,巴掌大的脸孔上,嘴唇小巧秀气,但总是平静地抿着。
眼睛乌黑,宁静得无声无息,但是一眼望到底,却觉得像深邃的海水,底下是汹涌的浪潮。她的脖颈纤长,身体细瘦,头发是漆黑柔顺的细长,很柔软。
一副柔和的长相,纤细脆弱的美,让人觉得温和无害。
但是她一身窘困的旧衣服,换洗到褪色,衣长也不合身,朴素没有装饰的发圈,没有一点同龄女生的色彩,却一点没有让她看起来落魄,她总低眉顺眼藏在人群,也完全感觉不到自卑,而是松枝般的沉稳宁静。
她总是低垂着头,沉默无声,不跟大多数人来往,每次见到她都是坐在教室里看书,身上两件换洗的旧衣服,坐在人群里没有什么存在感。
但是在他的视野里,她比别人都要明亮。
像她眼底的浪潮,她只是像海面一样平静,海底是可以覆灭一片海岸的力量。
那种力量,在他的眼里,隐隐发光。
所以在看到她的难处后,他很想帮她。
给她买参考书,给她生活费,给她申请住校,她需要什么就给她什么,尽可能给她一切她所需要的东西,帮她逃出她的苦难,要让她走到她的远方。
在考完试的时候,看完自己的成绩,下一个就会是去看她的成绩。
看到她的成绩进步,他发自内心的替她开心着。
她要变得更好,她要实现梦想,她要做到一切她想做到的事。
她的努力,一定要得到肯定。
就好像,自己的努力也会得到肯定一样。他感同身受的,分享着这种,得到肯定的感觉。
他在南城这么多年,明明已经换了名字和身份,但是仍然感到迷茫,从小被否定和贬低的伤口还没有被抚平,所以做什么都仍然觉得自卑,无论做什么都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他做过很多事,学过很多东西,去过很多国家,但都感到空洞,这算是他唯一一件感到开心的事。
自己这双一无是处的双手上,也可以做到一件,算是有意义的事。
像养活一盆花,养胖一只猫,放生一只鸟,人总是会对充满希望的东西向往,看着她生机勃勃地成长,也像是寄托着软弱无能的自己。
所以,是从这个时候喜欢温雪宁吗,他仍然觉得不是。
他只是感同身受地想帮她。
他是因为现在思考自己和她的开始,才回想起这些和她有关的从前,与她有关的每一个回忆都觉得重要,在过去的回忆里寻找她生根发芽的根源。
而在当时,这些对他来说,就只是一件寻常的过往,仍然没有走进他的世界,没有被他多么放在心上。
他只是给予,而不是他打开自己的世界,而这些给予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很费心的事。
温雪宁仍然是在他的世界之外的人。
就像救助一只受伤的鸟,即使花时间花精力都是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会因为某一刻感同身受的心软帮她,会为她的康复感到开心。
救助结束以后,它又会继续飞翔,而他的人生也在继续,各有各的轨迹。
希望她越来越好,但是他们互不相干。
或许,当时对她放下戒备,对她伸出手,正是因为她的分寸感,不会让他觉得被冒犯,也不用担心她会冒犯。
他仍然是不允许被接触的。
温雪宁问他,如果高中的时候就跟他告白会怎么样,他不用思考就知道答案,一定是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