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维礼!”应鸾连忙上前,扶住他的身体,他却一直在吐血。
甚至他之前含住的药片也滚落到她的脚边,在她的身旁停下来。
应鸾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以楚维礼的习惯,他应该会很快地把它们嚼碎才对,而不是含住。
因为他早就知道直到就算是吃下去也没什么用,刚才好起来也只是暂时伪装给她看的。
楚维礼用手背潦草地擦了擦自己的嘴,终于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对不起,应鸾,我以为我自己能坚持到下山的,又让你担心了。”
他的话音刚落,又连续吐出了很多血块,应鸾疑心他的内脏正在被腐蚀,要不然何以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楚——”应鸾伸出手去,他的眼泪就从他的掌心滑落,流水一样钻过她的指缝,又隐入大地。
他们周围血气汹涌,甚至连他本身信息素的味道都掩盖住了。应鸾从来没有这么心慌过,这附近什么也没有,她只好扶着他在一旁的雪地上躺下。
她颤抖着手,想要翻找一下还携带着什么药品,却发现完全没有可以给他吃的东西。
“别找了。”楚维礼按住她的胳膊,黑红的眼睛看着她,“陪我一会儿吧。”
应鸾却咬着牙不肯放弃。
楚维礼知道她的性格,就算他真的死在了她的面前,她也会背着他的尸体回去,于是笑了笑:“我要是死了,你就别管我了。”
应鸾声音沙哑,大声喊道:“你开什么玩笑?!”
楚维礼躺在雪里,往常耀眼的金发如今显得暗淡异常,他僵硬地歪了歪自己的脑袋,想要露出一个和平常一样的笑容:“我是认真的。”
“我死了,你就把我留在这里。”他指了指一旁,“这里不会有其他人来,所以就把我留在这里吧。没过多久,我就会在这里腐烂,身体被路过的兽鸟啃食之后,骨骼就化为肥料滋养大地。到时候这里会开满小花,味道一定很好。
“你来看我的时候,可以在上面睡觉,我的灵魂就可以与你隔空相拥,肯定能做个好梦。”
应鸾压抑住嗓子里的哽咽,她将七零八碎的恢复药品都倒在自己的手里,强行喂他吃下去:“你活着就可以这么做,为什么一定要等死了再做这些。”
“我活着的时候,你从来不让我抱你。”楚维礼却将那些药片全都吐了,他现在完全吃不下任何东西。
他无所谓般地笑笑:“这么一想,死了也挺好的,起码我可以随时随地看着你,还不会被你讨厌。”
应鸾沉默,她将随身携带的针剂翻得震天响,也没有找到可以改善他这种病症的方法。
她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淌下了两行泪。
她胡乱地擦了擦,坚定地说:“你不会死的。”
楚维礼听到她的话,反问道:“我要是死了,你会来看我吗?”
应鸾摇头:“不会。”
他长长地啊了一声,听出了她的言不由衷,于是说:“那我再坚持一下吧……等你同意,我再安心去死。”
他将喉头间不断翻涌上来的东西咽下去,血腥的气息维持着他最后的意识,只不过这丝意识也让他分不清现在是现实还是回忆,他只能混乱地说:“我好像看到你了。”
她离他更近了一些:“我一直都在你的旁边。”
“不、我看到你在垃圾星……”他的语气十分缓慢,“我看到你拉着我的手,你把我从废墟中拉出来……”
他的声音越来越模糊:“我看到……”
应鸾连忙伸出手去,与他的手掌相握的一瞬间,似乎一道电流在他们的交握之处跳了一下,这丝电流让他立刻恢复了一点神志,于是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别放开我……”他哑声说道。
四周的环境似乎都变得模糊而遥远,连同他的声音一起,都被一层厚重的迷雾所笼罩。她看不到解决的方法,只能让内心的恐慌更加汹涌。
和他联结吧,只有联结能拯救他……
应鸾听到自己的声音正在对自己说。
在那一瞬间,她似乎受到了某种指引和点拨,她之前从来不知道这种解决方式,思维突然变得异常清晰。
应鸾慢慢俯下身来,与他的额头相贴,一阵滚烫的温度从两人的相接之处传过来,继而不断地扩散到他们的四肢百骸。
楚维礼感受到她的呼唤,微微仰起头,与她贴得更紧。
联结形成的一瞬间,仿佛有无数的丝线牵扯着他们的四肢,将他们两个人的血与肉、身与魂都编织在了一起。那道名为精神力的引线,毫不留情地从他们的骨骼之间穿入,再穿出时,已然带着另一个人的骨血。但是它从未有任何停留,以一种暴力的姿态,将两个人的一切全都融合在一起。
他们就这样被缝在了一处,而后融合、交汇、不分彼此。他们生长,共鸣,感受到另一个人的痛,也分享着同一份喜悦。
他们就应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