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天还未亮,侧殿中其余的几个小宫女都在安安静静做着事,昏黄的烛光照在姝丽的后背和侧身上,她有些紧张,正要依言抬起头时身后传出了动静——是正殿的门打开了。
秋澜也来不及再管她,转过头有条不紊地吩咐周围的人把衣物准备好。
姝丽跟过去拿上了一个承盘,承盘上是一顶如墨玉般的玄黑发冠,看着沉甸甸的,象征着帝王的尊贵和威严,让人不敢多看一眼。
不一会儿,侧殿的门打开了,姝丽跟在后面随人走了进去。
又走过了一道厚重的门,她跨过高高的门槛,衣摆轻轻从门框边扫过,一进去,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熏香。
殿内有几个宫人,除去她们这些伺候天子更衣的,还有伺候天子洗漱的,不一会儿,她随着人上前站过去。
知道天子就站在前方,姝丽的呼吸都不由得慢了几分,端着承盘的手稳稳当当。
天子身量极高,从他穿的衣裳便能看得出,玄色的朝服被宫人从架子上取下来,转而穿到了天子身上,一道沉黑的影子被烛火照着落到姝丽的脚尖前方。
那影子的轮廓并不明显,她不能从这影子里看出什么来。
只不过到她上前的时候她微微偏了点步伐,有意绕过那道影子,走到了天子身侧,依旧垂着眸,半低着头,准备将手中的承盘恭恭敬敬递给服侍的宫人。
周围的气氛有些沉寂,天色未明,烛火的光照着更显寂静,熟悉天子的人或许知道这意味着天子的心情有些不虞。
徐康在一旁站着,心知该说的话还是得说出口,若此时不说,后面皇上知道了只怕更要降罪。
想到这里,他弯了弯身,朝着天子:“陛下,昨夜雨花阁叫人传了太医,说是珍淑仪病了。”
说到这儿,他声音略有停顿,没听见天子开口,又继续道:“太医去看了,说淑仪娘娘是偶感风寒,没什么大碍。”
姝丽面前伸过来了一只手,直接将承盘中的发冠拿了去。
给皇上穿衣戴发冠的活计都有专人来,姝丽不过一个新当差的小宫女,这种事自然轮不到她。
只不过刚要往后退的时候听到了前方的人开了口,声音带着些晨起时的粗哑,却又沉着有力,语气中透着随意,像慵懒的狼,平平淡淡转而下一瞬就能咬断猎物的脖颈。
姝丽禁不住后颈往下的背脊都僵直了些。
“这种小事,今后不必再提。”短短两行字,却在话里话外都有另一层意思。
宫里的人个个都是人精,更遑论这些在天子跟前伺候了这么久的,自然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连姝丽自己也听出了个大概。
徐公公说的珍淑仪便是上回选秀的秀女当中容貌排在前几的,珍淑仪性子可爱,最开始还有几分藏怯,后来天子愈发宠爱便也愈发大胆,短短两年便坐上了淑仪的位子,还有了封号——珍。
只不过帝王之宠爱来的快也去得快,如今这句话就是在说往后珍淑仪的消息不必再往他面前提。
这便是失宠的意思了。
珍淑仪大概还以为自己昨日生病能得几分帝王的怜爱,殊不知……
如若姝丽猜得没错,皇上大概是觉得烦了,因为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回雨花阁中传召太医了。
“是,奴才遵旨。”徐康的语气听上去没什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