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椅很软,手脚是自由的,没有时钟的房间里,仅有他面前亮着一点暖黄灯光。
大川亮轻松地喝着校工为他送来的热茶,盯着头顶毫不刺眼的光源看了一会儿之后,打了个哈欠。
仅仅是在任务途中出现了变故,就要面临这么长时间的重重盘问和调查。这算什么呢?他可是被压断了两条腿啊!倘若真的死在任务现场,反而会受到相当高规格的吊唁和补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毫无尊严地失去人身自由。
不过在他看来,前几批来调查他的人都照本宣科得可以。他要么装疯卖傻,要么颤抖着表现出一副PTSD发作的模样,要么一口咬定自己当时太害怕了,什么都记不清。对方也都照单全收,拿着一份满是胡言乱语的记录回去交差。
大家都受总监部指挥,低头不见抬头见,没有人会真的为了一份口供对同事大动干戈,毕竟都要考虑风水轮流转的情况。
当然了,极个别论外存在除外。
比如五条悟。
但他几乎忙得像个停不下来的陀螺,显然没空参与这种仅仅涉及小人物的事件。
说实话,以大川亮的觉悟,完全无法理解像五条悟这种实力强大又家财万贯的人生赢家为什么会困守高专当个普通教师。明明回五条家当家主就好了啊,金钱、权力、女人一个不缺,还不必事事听从总监部的安排。
不像现在,每年一级以上的任务报告里有一大半都带着五条悟这个名字,要么是选派不到合适的咒术师,就由他完成;要么是任务中途出现意外派他救场。堂堂特级咒术师像总监部养的一条狗,被使唤得满地球乱转。
这么想着的时候,门开了,大川亮心里正在嘀咕的人出现在门口。
他一个没坐稳,连人带椅子翻倒在地。
“五五五五条悟?!”
眼部缠着绷带的五条悟挡住了门外走廊上的光,对坐在地上的大川亮很轻松地说:“别那么客气啊,快起来。”
他手里端着两个马克杯,走到大川亮对面的桌子前坐下,在这个过程中,原本被他完全遮住的青年女性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身材高挑,长相不错,但看起来没有什么威胁性。大川亮仅仅扫了她一眼,就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五条悟身上。
——毕竟,那可是活的五条悟啊!
没有造成周围的山体和建筑大范围坍塌,也没有在空中操控着要命的巨大咒力光球。
他居然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把其中一个杯子推给在身边落座的女性之后,就靠在椅背上自顾自地仰头小憩。
看来这场问询并非由五条悟主导。他在这里坐镇,显然是因为真正的负责人压不住场面。
大川亮扶起椅子,大大咧咧地坐下,目光紧盯着那位陌生女性:“说吧,你是谁,想问我什么?”
对面女性的面容隐在暗处,看不清表情,衬衫衣袖挽得很随意,双手十指交叉,放松地搭在临时拉来的课桌桌面上。
桌上除了冒着热气的咖啡之外,还有一本厚度相当可观的资料。大川亮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没能确定那是不是和他有关的东西。
她给了他相当充裕的时间来打量她,等他将目光固定在她脸上之后才平缓地说:“我姓姬野,你可以用你喜欢的方式称呼我。至于要问你什么,得看你自己想要说什么。”
相当温和的声音。既不尖锐也不沙哑,音色上没有特别突出的辨识点,但咬字和节奏似乎微妙地与常人不同。
像水流一样平缓柔和,让人下意识地感到稳定和安心。同时声音里听不出一丝一毫的个人情感,这点也使精神紧绷的他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重要的佐证是,这女人对他完全没用敬语,但他并没有感觉自己被无礼地对待了。
毕竟水龙头开启时,流水也不会对他的手微笑鞠躬并来一番长达二十秒的欢迎语——就是这样自然的道理。
在简短的两句话之后,姬野便自顾自地低头翻起了面前的资料,仿佛真的完全不在意他要说什么、又藏起了怎样的秘密似的。
相比起五条悟完全的漠不关心,这位弱者自然的招呼又放置的态度更加让人在意一点。
她应该向他诉说她被迫接下任务的无奈,博取他的信任;或者对他展示威压和武力,让他为之恐惧。
哪怕请五条悟在房间里原地放个「苍」也好。
而不应该是像现在这样,让房间被寂静填满,除了很轻的纸张翻页声之外,大川亮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让人安心的魔法在失效,大川亮不由得渐渐焦躁起来。
“喂,你,姬野。”他抱着胳膊说,“你是几级?隶属于高专,还是自由咒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