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自知大限已到,怕是难熬过这个冬天,虽然还有很多心愿未了,但是也谈不上多痛苦。今日看见朕的汋儿还能因为朕这样难过,朕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能落到地上了,你不怨朕就好。”说着洪宪帝便丧了力气,过了不到俩月就西去了。
生死虽然人世常事,或许因为父亲离去时,绍汋还是孩童,自幼又被洪宪帝接到京师捧在手心中长大,经历的变故也不多,所以当洪宪帝真的离世时,绍汋伤痛悲绝,非比寻常。
洪宪帝出殡后,恰逢雨天,天空乌云密布。绍汋身着素色丧服,斜倚在殿前一栏杆上,看着被雨点打得凋零的花草,心坏悲戚。泪水犹如檐外的点点雨滴,静静地淌下脸颊。
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夜里,边北同样也动荡不安。
一丝冷风透过窗子侵入屋内,宗圳微微打了个寒颤,顿时清醒了过来。于是便在床上闭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想着前不久京师传来的赐婚消息,想着那个女子,怅然若失的感觉,萦绕在他的心头。天将破晓的时候,才有了睡意。
正闭着眼,突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李峰几步就跑到了宗圳门前。敲了几声门,见无人应,刚想再敲地重些,就见门从屋里打开,宗圳睡眼惺忪地说道:“一大早的,你最好有急事。”
“刚刚传来密报,加那提反了,前日夜里杀到大帐将叶卜力杀了,还把他的老窝也放火烧了,最后杀红了眼他俩的人打得乱作一团。咱们的探子趁乱搞到了那边的地图还抓了个蛮人,应该一会就到咱们城里了。”李峰激动地开口,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宗圳听着同样也精神了起来,最后一点睡意也消失不见,跟着李峰就去了都护府议事。进了屋,陈其磊袁滔他们已经都到齐了,众人聚在一起,头一件事就是决定打不打北疆。
“小侯爷,给末将两千人,末将愿意打头阵,拿下那些蛮子。”袁滔上来就激动的要人过来,李峰等人也纷纷响应。
“今年冬天不打。”宗圳话音刚落,帐内陡然就安静了下来,连一直没有开头说话的陈其磊也目露诧色,看向了他,欲言却又止。
果不其然,袁滔等人一听这话,不痛快了:“哦?听小侯爷的意思,我们就要白白把这机会放走?”
“打仗的事,兵凶战危,没有绝对把握,不操全胜之道,怎可草率进兵?”宗圳神情变得严峻,两道目光扫过了在座的各位。
他站起身说道:“论心情,我宗圳比在座的各位更想出兵,给兄长报仇雪恨。但我自从来了边北,便下定决心绝不为报私仇而意气用事。今日不出兵,不是拥兵不进,养敌自重,而是时机未到。”
这几句话宗圳说得直率,也说得有分量,落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看无人反驳,宗圳又继续说:“蛮人的习惯一般是在春秋多活动,多搬迁。这两个月,蛮人那边有着春夏秋三季的牧草,牲畜马匹都养了秋膘,不容小觑。而且从两三个月前,蛮人便频繁地抢劫边上的百姓,因为他们到了要命的冬天,粮食不足。接下来的日子他们肯定会更加的频繁地出兵,我们要集中力量,不要让他们在这个冬天占到我们任何的便宜。如果我们现在出兵,必会分出去不少兵力,守城的官兵也会更吃力。”
“要我说,我们这个冬天就集中力量守城,同时练兵,等到来年春天再给他们致命一击。出兵不是为了打赢而打,是要看打赢了之后得到什么,又失去什么。”
李峰听了这一些话后,脸上微微有些泛红,挂不住面子,心里像被刺了一下,但是对宗圳也肃然起敬:“是末将心存偏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小侯爷见谅。”
宗圳在这边北待了几个月,也是知道袁滔李峰这二人的性子,口快心直,也就没和他们一般见识。
事议毕,北疆探子抓的蛮人也进了城,宗圳嘱咐人看好,别让他死了,便也没再管。用了早膳,虽是昨个晚上一宿没睡,但也没有回去补觉,而是叫人取了过去一年间与北疆作战记录的文稿,开始细细研究起来。
与此同时,一骑快马从京师而来,上面那人高声呼喝路人让道,疾驰到了都护府的大门前。连马都来不及停稳,人便飞身而下,匆匆朝里奔去,带来了洪宪帝逝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