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樾舟没说可也没说不可,抬脚快步离开了。
虞柠自觉地没有多问,回了房间。孟玉兰去灶房里端来一杯热水和一张热巾帕,推开了房门。
“小闻——”
闻溪抱膝坐在床头,闻言低低嗯了一声。
“喝点热水润润喉。”孟玉兰挨着她坐下,轻轻抚了抚她的背,喂她喝了一口,才恨恨道:“景王下手也忒没个轻重了!”一面说着,一面心疼地用热巾帕轻轻拭去她颈侧的伤痕,留下青紫色的指印,瞧着就渗人。
想起在酒楼里发生的一切,仍有些心有余悸,她长叹口气,看了眼闻溪的神色,见她很是安静,没了往日里的活泼伶俐,心里头越发难受。
“小闻,樾哥儿的身份……”
“不一般是吧?”闻溪接过她的话头,声音嘶哑,淡声道,“我隐隐猜到了。”
“嗯,樾哥儿他并非我亲生。我与她的娘亲幼时是手帕之交,十二岁那年她跟随升了官的父亲,一家前往京城,我二人也渐渐失了联系。直到十八年前,我收到一封她的信,来自京城的求救信……”
……
“你今日着实冲动至极!”
“那又如何。”
晏二爷正负手焦灼烦躁地在酒楼内来回踱步,听罢他的话,登时气得火冒三丈,“胡闹!景王如今在天子跟前如何得脸,想必你不会不清楚,今日这一刀下去……”他急得焦头烂额,“你说你……哎,过几日待你回了京城,他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谁说我要回京城?”
晏二爷瞪圆了眼,怒道:“怎么!你还要在这破小的地儿待一辈子不成!”
秦夫人正安排小厮丫鬟清理大堂内的血渍,往这边看了一眼,去厨房斟了盏茶递给晏二爷,小声道:“二爷莫动怒,有话好好说便是。”
晏二爷哼了一声,接过茶盏大口饮尽,重重磕在桌面上。江樾舟不以为然,并未答他方才的话,周身戾气仍不减。
“二爷……”
大堂内清理干净后,秦夫人走近请示:“那我便先回去?”其余十几位客人已先一步离开了,此时只剩下他三人。
“嗯。”
秦夫人微躬身行了一礼,朝门口走去。
“慢着——”
她讶然回头,江樾舟朝柜台的方向示意:“秦夫人今日包下了我家的酒楼……”
话犹未落,秦夫人诧异地扬起黛眉,如何不明白他话中含义。她与晏二爷对了个眼色,方佯装懊恼地揉着额角,“瞧我,竟差点忘了……”
她命丫鬟取两个钱袋放在柜台后,笑道:“先前已给过定金,这是今日该结算的工钱。”说罢,见江樾舟未再有置词,她再次看向晏二爷,对方朝她轻一摆手,她才又行过一礼后,由丫鬟扶着出了酒楼。
晏二爷克制着心头的怒火,尽量平静道:“三郎,十几年前的那桩事,我知你一直耿耿在怀,可前些年天子登基,早已下令将那些不肖叛徒尽数清理,暗中又派人四处寻你……”
他劝道:“你应当知晓,景王那一派的人在暗里阻挠,现如今你身份已然暴露,他们更不会放过此良机。只要你到了京城,天子必定会护着你,依你的身份和才干,在京城才能有施展的机会。”
想起他处处维护那掌柜的画面,晏二爷又道:“京城的名门闺秀、重臣千金,到时也是任你挑选,她一个乡野村妇,又干着经商的下下营生,如何配得上你?”说到最后,竟生出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气闷来。
“那又如何?我甚心悦。”
“你!”晏二爷气个倒仰。
抚着胸口顺了半晌的气,他思索一阵,才接着道:“三郎,你心里头莫不是还在为着你娘亲那件事,才不肯回宫里?”
江樾舟轻呵一声,“她不配。”
见状,晏二爷悠长地又叹了口气,“我以为,你应是理解你娘亲的苦衷的。”他从怀里摸出一张泛黄的信札递给他,“这是她当年的亲笔。”
……
孟玉兰的声音在房内响起。
“……她一路高升至贵妃,顺利生下樾哥儿,是宫里头尊贵的三皇子,据说小时才智聪颖,很得皇上喜爱,直到……”孟玉兰掏出帕子揩了揩眼角的泪花,“直到宫里头发生政变。我也不甚清楚,信上的说法是,宫里泠妃起了嫉妒之心,意图戕害樾哥儿,她求到皇上跟前,奈何皇上那时被有心人蒙蔽,言她疯语,关了她禁闭,同时对樾哥儿的喜爱也减了几分,恰这时,有人挑唆樾哥儿与她的关系,泠妃又联合大将军及母家势力,一举闯入中宫,夺了龙椅之位。”
孟玉兰的声音有些哽咽,“她被关冷宫,与樾哥儿失了联系,隐隐察觉到不安,才冒死写信求人送到橘宁县……当年樾哥儿死里逃生,送过来时,全身是血,气息都快没了……”
闻溪抱着双膝,下颌轻搭在手背上,静静听着她接下来的话。
良久,才极轻地应了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