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馆的厨子在杀鱼前常常会把他们敲晕,活鱼会吐出泡泡,死鱼……甚至不用敲。
公孙敖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一条半死不活的草鱼,正被人按坐在地上,脱了衣服。
坏了,到刮鱼鳞这步了。他脑子一抽就想到了这句话。
实在是陛下出现得突然与惊悚,他被吓得有些晕乎,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行的礼。
刘彻见他呆愣的表情,不像是给他上药包扎,反而像是要鞭他板子。天子有些嫌弃又有些许好笑,他确实是故意让卫青噤声又偷偷来到公孙敖前,让禁卫军往他的唇上洒水,最后说出了那句逗弄的玩笑。
卫青扫了扫两个人,心下正为公孙敖打气。他是最知道公孙敖有多想向陛下展现自己的勇武,也明白他肯定早就预想好了胜利后如何去陛下面前夸上三巡。
海口已经夸下,事情也确实已经办到,但是人好像不怎么给力了。
“刀法看上去凌乱,没想到还挺有章法。”
听见这个评价,卫青也不得不将目光拉到皇帝身上,片刻又觉得失礼低下头去。
刘彻绕着野猪的尸体缓步走了一圈,抬手制止了说话还有些结巴的公孙敖。
腥臭的血液还未完全干涸在草地,天子不甚在意地踩了上去,伸手握住了插在野猪头上的箭支,稍稍用力一拔,箭纹丝未动。
不易察觉的笑意涌到了天子眼中,下一瞬,他蓄力一拔,三棱的箭头自血肉而起,缀起飞溅的血液染上象牙白的外衣,又有三四滴迸到了他的脸上。
这一根箭矢在天子手中转了一圈,像以剑挑出的花式,最后箭尖对准了卫青。
“此箭力道少则不足、多亦无碍,中规中矩,却是很准。不过念你年纪尚小,倒也是英才。”
说罢,他一笑:“朕记得你,你叫卫青。”
箭上残留的血与卫青的膝盖一同落在地面:“陛下还记得属下,是属下的荣幸。”
刘彻不置可否,只将箭矢扔给附上来的禁卫军,接过手帕擦了擦脸庞与双手:“你之前练过弓箭?”
卫青自然知道这个“之前”指的是他入建章宫以前,但他更知道刘彻想问的到底是什么。
“回陛下,臣幼时牧羊,曾用石子打过狼的眼睛。”
所以才会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射得这般准。
刘彻没有什么表示。
这时,身后传来了数十匹马的嘶鸣,郭礼带着找回来的两宫之人连忙下马,齐齐行礼。
刘彻稍稍往他们身后一瞧,这些急着回来救人的汉子哪里还记得把狩得的鹿带回来。
“看来除了这头彘以外,颗粒无收啊。”
天子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评道。
。
时间已然来到了傍晚,余晖泼洒。
刘彻曾带着敖、卫两人于半山腰上看了看其他宫观的行动,但有猎杀野猪这样的珠玉在前,导致他接下来看得都不尽兴。
期间他自己也手起搭弓猎了五只野兔,两头小鹿,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个少年天子现在究竟有多么无聊。
痒。
不是身上痒,是心痒。刘彻扫过一左一右像护雏鸡似的禁卫军,没由的来了一场烦躁和叛逆。
他每纵马跑起来就会在瞬息之间被人跟上,然后又是一左一右的团团护住。
在猎物第三次被吓跑之后,刘彻拧眉低喝道:“朕说了别跟这么近!”
知道的是天子狩猎,不知道的还以为幼童出街。
他此次带来的禁卫军统领担忧道:“这野猪出没之地,未免没有其他野兽,陛下,臣等担心有畜生冲撞了您。”
刘彻不认同地看他一眼,又示意他看向这一圈手持弓箭的骑兵:“真要有什么东西,还能活着到朕面前?”
说完,刘彻驾马往前走了一步,统领又跟了一步。
天子没得忍,扭头问道:“你原先可是程不识①卫尉的下属?”
统领惊讶,受宠若惊般低下头:“回陛下,臣是,陛下您竟然知道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