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包里是金灿灿的糖炒栗子,虽然已经冷掉了,香气也不复浓郁,可胜在个个个大饱满,色泽明亮。
“这是我最爱吃的零嘴了,赶在入院前特意差人去买的,尝尝,他们家的栗子特别好吃。”说着,江思渺便开始剥栗子,将一颗完整的栗子放在白静蓉的手心,示意她尝尝。
谁料,白静蓉只是看着掌心里的栗子,没一会儿眼里就蓄满了泪水。
从前她也很爱吃栗子,听闻“盈香阁”的栗子最是味美,便每日央着父亲下朝后为她带一包。
父亲虽一脸严肃的嘴上训诫她身为医官,怎能不知日食栗子不利消化,可她却还是会在父亲下朝后拿到一包还热乎着的喷香栗子。
滚烫的栗子一如父亲爱女的拳拳之心那般炙热。
后来父亲入狱,她在没有吃过盈香阁的栗子里,再后来听说连盈香阁也不在了。
听闻盈香阁不在了的那日,白静蓉一个人在炼药房哭了很久,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许是因为无故遭受了不白之冤,又或许是因为和亲人之间的最后一点联系就这样彻底断了而悲恸。
水粉色的帕子轻柔地覆上白静蓉的脸,江思渺既着急又无措地替她擦去滚落的透明。
她的本意是想让白静蓉暂时不去想到陈白述对她所做之事,亦不想让白静蓉因她的事情烦恼困扰。
谁知却因此勾起了白静蓉的另一桩伤心事。
“静蓉……”江思渺刚想出声安慰,那头却对着她莞尔笑了笑。
“无妨,我只是……”白静蓉呼出一口气,平复了下情绪后又担忧了起来:“渺渺,眼下最重要的是你的考试,明日就要继续考,也不知我同你讲的你学会了几分。”
“放心吧。”江思渺突然身子前倾,双目亮亮的,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白静蓉。
“静蓉,你相信我吗?”她突然来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就那样生生摆在白静蓉面前。
白静蓉虽不明她何意,却还是毫不迟疑的坚定点头。
这几日的相处她能感受到江思渺和那些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小人不同。
她是个君子,休休有容,谦谦大雅,厚德仁义。
江思渺轻轻抱住她,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我定会为你讨回一份公道,也要让陈白述付出应有的代价。”
“比起这些,我更希望你好好的,渺渺。”她回抱住江思渺,说着说着再度哽咽:“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
倘若父亲母亲还在,她大可以不做这医官,和父亲母亲一起搬到乡下,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何尝不是一种平淡的幸福。
江思渺苦笑着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月光,一半被黑云遮去,另一半露在外面影影绰绰,投着柔而淡的微光。
那日国灭,母后推着她让她跑,告诉她要“活下去”,去书铺买书离开时,许大哥告诉她“活着最重要”,今日静蓉同她说“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所有人都在要她活着,可是时至今日她别无他路可走了,她早就不是那个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小公主了。
她的命也不再属于她一人。
*
微曦碎光伴随着婉转的啼鸣声声,将人从一夜好梦中催醒。
江思渺起身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才彻底清醒。
简单梳理了一番,粗略用过早膳后,便匆匆赶往考场。
今日考的科目分别是伤寒科、妇人科、疮疡科,而监考的主医官竟然是陈白述。
他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穿了一袭与行医令那日差不多的白衣,一脸和煦地站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