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一过,天就愈发冷了。
与崇安县县衙隔了一条街的宅院里,时媱还在酣睡着。
房门被小心推开,丫鬟宝灵端着洗漱用的水盆放在外间的架子上。等稍稍散了身上的凉气,才掀开帘子走到床边。
“娘子,娘子?娘子该起了。”宝灵连连叫了时媱好几声,“您不是说今日要去找牙人看铺子。”
时媱团着被子,往床榻上又窝了窝,嘟囔着回答:“牙人又不会跑,让我再睡会儿。”
“是不会跑!”宝灵跺了跺脚,“可您再睡下去就该吃午膳了。”
自己的这个新主子哪里都好,就是在起床一事上颇为费劲。
吃就吃呗,时媱翻了个身,毫不在意。
宝灵拿出绝招:“听说三塘街那家点心坊开门了,您是吃过的。但最绝的是去店里吃,现出锅的又酥又糯,可惜店家总是做的很少,去晚了铁定是没有了。”
背对着宝灵的时媱猛地睁大了双眼,她知道那家点心坊,饥饿营销玩儿的一把好手,遣人去了好多次都不开门。
偏偏玫瑰酥做的一绝,整个襄州都无人能及,引来了不少老饕食客。
她就吃过一次,还是蹭的时父的光。
被拿捏的时媱在床上打滚,然后大叫着坐起身:“穿衣穿衣,现在就去。对了,顺路去衙门接上承元一起。”
话是这么说,可府上的人怎么可能叫她不吃早膳空腹出门。央求拖拽着,吃了两个鸡蛋。
趁着这个功夫,小厮套了马车,丫鬟们将点心装好放进其中,这才车轮辚辚的朝城东驶去。
时媱掀开帘子向外到处看着。
说实话,这还是她到崇安县后第一次出门,也是第一次去府衙。
时媱住的地方并非衙门里给亲眷的宅院,时父另给她准备了套更好的。
是个三进的院子,亭台楼阁一应俱全,格外精致。说什么,“住这里好,清净。”
后来听旁人讲才知,那里被时父的极品亲戚霸占了。
这件事崇安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一个“孝”字闹得很大。
时县令是被捡来的“娃娃”!
都说抱子得子,迟迟生不下儿子的时家就想了个法子,从善堂抱了个孩子,也就是被人遗弃的时仲和。
不知是不是真的那么灵,不过一年,时母就怀上了一子。
这“压子”一结束,按理来说应该善待这个带来好运的孩子,再不济送还给善堂。
可时家不然,不仅磋磨时仲和,让他包揽了家中所有的活,还不给衣食,肆意打骂。
最后还是村里的教书先生看不下去了,私下接济,这才活了下来。
比起养父养母,毫无关系的教书先生反而更有为人父母的样子。
后来,成年的时仲和离开了时家,再也找不到踪迹。
除了鼓励他读书,并出资支持他科考的老先生,所有人只当是他坚持不住这种生活,跑了。
跑就跑了,偏偏十来年后,时仲和回来了。还是以崇安县县令,一个当官的身份回来的。
这让泥腿子出身的时家高兴坏了,接到消息就连夜卷着铺盖来到了县城。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新皇上位后,最在意一个东西,那就是孝。
生恩不如养恩大,想继续当官?
那你就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