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不知自己已为人母的青晏从床上坐了起来。
半晌后她打开房门,一路穿过街上熙攘人群,向承安郡最高处——飞云山而去。
飞云山以陡峭闻名,宛如一柄巨大的利刃贯穿云霄,厚密的云雾常年笼罩着山顶,望之令人生畏。历年间有众多登山者慕名而来想要将其征服于足下,却均在距离峰顶约百米之处败兴而归,只因自此处起的飞云山不仅已经开始云雾缭绕无法视物,岩壁更是平滑如镜毫无着力之处。
青晏站在山脚下抬头望望,随即没入茂密山林,很快便穿过那片凡人无法越过的厚重云雾来到了峰顶。她稳稳盘坐在峰顶巨石之上,闭目凝神,将自己的灵识浸润于云雾之中,使其在承安郡的每个角落中游走。
果然如宸景所说,承安郡的气息十分复杂。除却浓厚人气、及刚离世不久之人的幽冥魂气外,城内还弥漫着微弱的妖气,这些妖气犹如星点般散布在各处,在郊外则变得略有汇聚。然而魔气却是半点也无。
那些能被轻易探查到的妖气,应源于修行较浅、尚不会收敛自身妖气的小妖,这等小妖也大多没什么能力造成大的祸乱,承安郡百年来的诸多祸患、以及离世之人逐年增多这两件事应均与他们无关。
那么已经懂得收敛妖气的大妖呢?青晏凝聚心神,又将灵识往云雾更深处沉了沉。
若幕后黑手不是为了削弱天地之灵或屠杀取乐,那便只剩修炼邪术这一种可能了。若有妖灵心生歧念欲走邪修之路,或许会施行夺人性命炼化以增自身功力这一旁门左道之术。
然此术实乃伤天害理之道,即便是妖、魔、幽冥三族,大多也对修炼此邪术者多怀不齿。是以修炼此术者多为急功近利之辈,其修为却高深莫测,且擅于隐匿行迹、掩藏气息,以免被他人所察觉。
但以青晏的修为,若她沉下心来仔细探查,除修为超群者外,几无可逃脱之辈。所以很快,隐匿在承安郡中各种非人气息便皆被她一一觉察。
依旧是没有任何魔气,只是逐渐呈现出了浓厚程度不一的妖气。可就连其中最为浓郁的几道,观其修为也都没有超过千年,显然不足以造成承安郡内如此混乱的局面。
她不死心地又试了几次,结果依旧如此,只得收回灵识,坐在山顶发呆。
怎会如此?无论怎么探查,仍未能发现任何足以引发天灾或残害生灵的魔气、妖气或幽冥魂气的踪迹。究竟是承安郡确实没有这样的邪祟之辈,还是他们修炼已臻化境,需要更高修为的仙家方能探查出来?难不成他们得到了什么可以完全隐匿气息的神器法宝,或是已经停手,提前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青晏的思绪蔓延着。
自然,这些祸乱也有可能和外界并无直接关联,兴许部分事情是人族自己做下的也未可知。自古以来,天灾人祸往往与皇权更迭有所牵连,这百年间的年号也确实随着灾祸不停更替。而为谋求私利而相互残杀,在任何地方皆不足为奇。
青晏正在沉思若是凡人想造成这些状况大概都需要采取什么方法之际,忽然意识到面前的日头已经开始西沉,是时候回去与其他几人汇合了。她消散了自己的施法印记,又清除掉自己的足迹,方才悄然离去。
在她走后,峰顶巨石不远处一颗平平无奇的小草仿佛感知到了什么一样,轻轻摇曳几许,随后逐渐枯萎、变黑,最终化为一缕黑烟,渗入地面。
等青晏回到客舍时,其余几人已在大堂内的一张雕花木桌前坐着等她了,这次桌前倒是没有茶点,只有两大盘瓜子。明煦拍了拍手上沾的瓜子灰,伸手给青晏拉开椅子:“回来的路上又去看风景了?”
“也可以这么理解。”青晏坐下给自己斟了杯茶,“晚上想吃什么?我请。”
“嘿,你怎么知道我在想吃的?”明煦乐不可支,“我才刚问了街边胭脂坊掌柜的哪家饭馆好呢。”
“又不是刚认识你第一天。哪家店?”
明煦起身:“她说西街最边上那家郭记酒肆好吃得很,是家三十年老店,他们也经常去的。走吗?”
见青晏点头同意,一行人起身朝门外走去。
在郭记酒肆落座后,店小二手脚麻利地给他们倒着茶水:“几位客官,来点什么?现在正是鲢鱼的好时节,店里鱼丸汤的丸子全都是用鲢鱼做的,是我们店的招牌菜之一,几位要不要试试?”
明煦问道:“你们店里还有什么招牌菜呀?”
“哎呦客官那可多了,咱们店经营了三十多年,这菜呀是一直精益求精,道道都好吃,道道都敢当招牌!您几位爱吃些什么,得意什么口味,我给您推荐几道,保您满意!”
“好好好,那就先来份这个鱼丸汤,再来两道辣的,两道酸甜的,两道……”明煦转转眼睛,捻着手指琢磨起来。
“再来一个炖菜,外加份排骨,蒜香或甜辣都可;主食油煎猪肉豆腐包子和糖饼各一份,米饭两份;饭后冰镇甜汤、冰豆浆、酥饼、蜜饯各来一份。”颜故极为自然地接道。
他看向桌边齐刷刷注视着他的青晏明煦和唐禾:“按照大家的喜好随便点了些,有什么菜是需要换的吗?”
三人缓慢摇头。
“得嘞!”小二唰唰几笔写完单子,临走前还特意道歉说今日人多上菜可能会慢,多有得罪希望见谅,却见桌边几人对他的话并没什么反应,便转身往厨房快步去了。
唐禾双眼放光:“天呐颜故兄,怎么过了这么多天你还记得我爱吃什么,我,我只在第一次来玄镜宫吃饭的时候说过一次!”
“嗯?除了油煎猪肉豆腐包子之外还有什么是你爱吃的吗?我就记得这一个你爱吃的,因为这个我没吃过,还挺感兴趣来着。”明煦疑惑道。
“还有蒜香排骨,冰豆浆,其实炖菜我也爱吃的,但是刚来那天忘说了。”唐禾往颜故的方向凑了凑,“颜故兄,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段时日咱们均在一起吃饭,看多了就知道了。”颜故笑道,“桌上有炖菜时,你吃别的菜便会吃得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