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两手不安地在桌面上互相绞着,余念念等了一会儿,见她似乎不知如何开口,便轻声问:“阿姨,您贵姓?”
女人意外地抬头,余念念笑着道:“只知道您是陈帆的妈妈,不知道您本人姓什么。”
“我。。。。。。我姓郑,叫郑三娥。”女人操着浓重的崇安口音,一板一眼报上姓名。
余念念想起陈帆曾经说过,他们母子二人是一个老实的女人带着一个老实的小孩,眼下看,他对他母亲的描述十分贴切,她看上去确实是个习惯了逆来顺受的老实女人。
“郑阿姨,您是不是来找陈帆?他还没来,天黑了他才会来。”
女人摇摇头:“我不找他,我把他支走了,专门来找你。”
余念念有些意外:“找我?您找我有什么事么?”
女人脸色浮现出焦急,手绞得发白:“陈帆不听我的,他非要在你这里打工,但是,这会影响他的工作的,他不应该来。。。。。。你,你懂么?”
她浑浊而疲惫的眼珠子看着余念念,满是皱纹的脸上是期望得到理解的表情。
但余念念其实不能理解,她沉默了几秒,将音量放得更加柔和:“郑阿姨,我跟陈帆聊过的,他很喜欢在天台调酒,这能让他开心,他在居委会的工作比较沉闷,晚上来放松一下,不好么?”
“不好!”女人直直答道,说完,似乎被自己的音量吓到,又瑟缩地看了余念念一眼,眼神由焦虑转为请求——近乎哀求,抖着嗓子问:“你就不能。。。。。。把他辞掉么?他必须在居委会好好工作,不然。。。。。。不然。。。。。。不行的!”
“不然会怎样?”余念念好奇地问。
“。。。。。。我求求你,把他辞掉吧,好么?”女人眼眶发红。
余念念心脏像被人揪了一把——在她的认知里,陈帆来天台调酒,只是生活里一剂调味剂,无足轻重,她没想到,在他母亲那里,这却是一块悬在头顶的巨石,有将生活砸碎的风险。
“阿姨,陈帆不要工资,他自愿来调酒,我没法辞退他,但我答应您,一定找他好好聊聊,把事情说清楚。。。。。。”
女人猛地站起身,在余念念无法反应之际,直直跪了下来,嘴里不停喊着:“求求你!我求求你了!”
余念念被吓懵了。
她懵了几秒,才从椅子上弹起来,去拉女人的胳膊。
身后,小优也慌乱地从柜台后冲出来,扶住女人的另一只胳膊往上抬。
但绝望的情绪和常年做沉重家务练出来实打实的力道让她像一块死死吸在地上的巨大磁铁,怎么也扶不起来。
三个女人在茶馆大堂里进行着一场战争似的拉锯,喘息声和哀求声飘荡在凝固一般的空气里。
余念念几乎要哭出来。
“念念!”
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听在余念念耳朵里,如同天神降临。
白砚冲了过来,一把就将陈帆母亲的身体提起来,稳稳当当扶到椅子上坐好,接着,转回身,安抚地看着余念念,见她眼眶通红,两手扶住她的肩膀,低声道:“没事了。”
一旁,坐着的女人像是走火入魔后突然恢复了神志,站起身,拉着白砚的衣袖,嗫嚅道:“小白。。。。。。别告诉陈帆刚刚的事,他会觉得丢脸。。。。。。”
白砚沉默片刻,点点头,见她要走,拉住道:“我送您回去。”
女人仿佛脱了力,木偶似的摇摇头,机械地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