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一瞬,主帐突然起火。烈焰腾空而起,浓烟滚滚。一道纤细身影自火中走出,素衣如雪,面容清冷。
正是晚余。
她手中捧着一本焦边残册,封面依稀可见四个字:《金殿录》。
人群哗然。
“那是……南山先生!”有人惊叫。
“她怎么会有这本书?!”
晚余立于高台,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赵元礼身上。
“你说我在金殿享尽荣华,说我自愿为妃,说我背叛苍生?”她声音不高,却穿透喧嚣,“那你可知,这三年里,我每日吃的饭里都掺了软筋散?可知我每写一篇奏章,都要被宦官批红三次才能呈上御前?可知我求放归乡里十七次,祁让每次都笑着答应,然后锁住宫门?”
她翻开《金殿录》,朗声念道:
>“永和十二年冬,十一月初七。
>今日又闻江南饥荒,我奏请开仓赈灾,陛下允准。三日后诏书下达,却是调兵镇压流民。我跪谏三日,不得见。
>夜半,李全安来,说:‘娘娘何必执拗?百姓饿死,不过少几张嘴吃饭;您若惹恼圣心,可是要丢性命的。’
>我问:你是为陛下说话,还是为你叔父李太傅说话?
>他笑而不答,只留下一句话:‘有些账,将来自然有人算。’”
全场寂静。
晚余合上书页,冷冷看向赵元礼:“这本日记,是我当年贴身女官所记,后被李全安截获。你们以为它是污蔑我的利器,殊不知,它恰恰证明了我的清白。”
她将书高举过顶:“此书副本已送往梅岭书院,由阿芜整理刊行。不出十日,天下皆知:我不是宠妃,不是圣母,更不是神。我是被囚禁的思想,是被扭曲的声音,是这个时代不愿听见的良心。”
赵元礼双膝发软,瘫倒在地。
“杀了她!”他嘶吼,“快杀了她!不能让她把一切都毁了!”
可无人动手。
玄甲营早已控制全场,而原本追随他的士兵们,此刻望着那本燃烧边缘的《金殿录》,眼中竟浮现出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羞愧,更有隐隐的觉醒。
一名年轻士卒颤抖着摘下头盔,跪下叩首:“先生……我们被骗了。”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不到半柱香时间,数百人齐刷刷跪倒,口中低语:“请先生教我们。”
晚余没有立刻回应。她转身望向远方雁门方向,那里乌云翻涌,似有雷霆酝酿。
她知道,真正的决战不在战场,而在人心。
当晚,她在白石岭设坛讲学,就地取材,以沙为纸,以木为笔,讲述何为真相,何为自由意志。
“你们曾问我,为何不称帝?”她站在篝火旁,声音沉稳,“因为我深知,一旦一个人被神化,思想就会死去。你们拜的不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符号,一个可以被任何人利用的空壳。”
“真正的治理,不该依赖某个‘救世主’,而应建立制度,让普通人也能发声,也能参与,也能监督权力。”
“所以我不做皇帝,也不做圣母。我要做的,是点燃一把火??烧掉谎言的庙宇,照亮蒙昧的道路。”
台下,无数双眼睛闪烁着泪光与光芒。
霍九渊立于人群之后,默默注视着这位女子。他曾以为自己追随的是一个传奇将领的遗志,如今才明白,他守护的,是一场即将席卷天下的思想风暴。
三日后,消息传至京城。
佑安帝坐在御书房中,手中拿着一份刚刚送来的《辨伪录?增补本》,封面上赫然是晚余亲笔题写的序言:
>“吾非神,亦不欲为人主。
>吾之所求,惟真而已。
>若天下尚有一人因虚妄而死,吾心难安。”
他看完最后一行字,缓缓放下书卷,抬头望向窗外。
春寒料峭,宫墙深处梅花初绽。
“李德全。”他忽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