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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赴荒墟（第2页）

越来越多的身影浮现，有的只是轮廓，有的清晰如生。他们不做停留，只完成一件事：交付、致谢、告别。而每一个接受传递的学生，额间都浮现出一枚淡淡的印记??像是一朵半开的桃花。

整整三天三夜，回声不断。

直到最后一位亡魂离去，天空忽降细雨。雨水落地不湿，反而凝成晶莹露珠，顺着碑身滑落，汇聚成溪，流向荒原深处。孩子们追逐嬉戏，称其为“言语之河”。

归来途中，见后体力耗尽，靠在马车角落昏睡过去。梦中，她又见到了那个站在烈焰中的女子。这一次，对方走了下来，蹲在她面前，轻轻拂去她鬓角的霜雪。

“你做得很好。”女子说，“但我等你，不只是为了记录。”

“那是什么？”见后问。

“是为了改变。”女子微笑，“从前，神决定谁该被记住；现在，是你教会世人??每个人都有权留下痕迹。”

梦醒时，车帘被风吹起，一片桃花落入她掌心。与此同时，书院传来急报：昨夜子时，东海海底突现异象，千年珍珠自行裂开，从中飞出一道光篆，跨越万里，最终融入归忆堂正厅的壁画之中。

众人赶到时，只见画中女子身后，竟多了一幅新的景象??

原本空无一物的背景，如今绘满了行走的人影。他们手持灯火，穿行于山川城郭之间，脚下延伸出无数条发光的小径，最终汇聚成一片浩瀚星图。而在星图中央，赫然写着一行小字：

【此路由你点亮，亦由后来者延续。】

见后久久伫立，终于转身提笔，在讲义末页添上新训：

“倾听不是终点，而是桥梁。当我们成为他人记忆的容器，也就成了历史的一部分。”

数月后，第一批拥有“桃花印”的学生毕业。他们没有选择留在书院，而是分散四方，前往那些仍被遗忘的角落：北境冻土、南荒瘴林、西漠废墟、东海岛礁。每到一处，便建起一座小型碑亭，收集当地口述往事，定期传回归忆堂汇编成册。

更令人惊奇的是，某些地方的碑亭夜间会自发亮起微光，哪怕无人点燃灯火。村民传言，那是“听得见的人”在夜里回来读书。

这一年冬至，归灯节规模空前。万名学子再度齐聚桃林，路线却有所更改??新增第九站，名为“回应站”。在这里，每位参与者需写下一封信，给某位曾在梦中见过的亡者，或是某个素未谋面却深深触动自己的名字。

见后独自坐在第九站的石凳上，面前摆着一张空白信纸。良久，她提笔写道：

【致那位在火中微笑的你：

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也不知你为何赴死。

但我知道，你留下的光，足够照亮十个轮回。

如果可以，请告诉我，你还想看见什么？

我还愿意继续听。

??见后】

写罢，她将信折成纸灯，放入流动的“言语之河”。灯火顺流而下，与其他千千万万盏灯汇合，宛如一条银河奔向远方。

那一夜，第十朵金桃彻底盛开，在识海中静静旋转，散发出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光辉。它不再只是象征记忆的觉醒，更成为一种能力的具现??能够承载并转译亡者意志的力量。

而就在所有人沉浸于节日之时，遥远的天界边缘，一道几乎不可察觉的裂缝悄然出现。一片燃烧过的枫叶，乘着不属于人间的风，缓缓飘落，最终停驻在归忆堂屋檐之上，与第十朵桃花遥遥相对。

屋内，见后忽然抬头，似有所感。

她没有惊呼，也没有追问，只是轻轻起身，取下墙上悬挂已久的琉璃灯，吹熄火焰，又重新点燃。

这一次，灯火呈现出前所未有的颜色??一半金，一半赤，如同朝阳破晓，撕裂长夜。

“快了。”她低声说。

窗外，桃林无风自动，花瓣纷扬如誓。

而在极北冰渊深处，最后一块未铭刻的空白石碑，悄然浮现出第一个字：

“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