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要上前喂药,唐九霄不由分说接过药碗:“退下。”
侍女抬眼时恰瞥见他颊边未消的红痕,顿时血色尽褪。
她慌忙垂首敛目,低声应是,几乎是小跑着退出了内室。
厢房内重归寂静。
唐九霄执起玉匙,舀起一勺深褐药汁,仔细吹凉了,才小心递到她唇边。
虽未做过这等伺候人的活计,动作却渐渐娴熟,终是将汤药一勺勺喂了进去。
望着榻上人渐趋平稳的呼吸,他缓缓松了口气,将空碗搁在案头。
直至此刻,颊侧刺痛才后知后觉地鲜明起来。
那记耳光她大约用了全力,此刻正灼灼发烫。
指腹抚上红肿的痕迹,唐九霄忽然想起多年前在四时谷,她也曾这样小心翼翼地为他喂药,指尖被烫红了还要强装镇定。
而如今……
他扯了扯嘴角,尝到一丝苦涩。
直至次日天光破晓,沈卿云才从漫长的昏睡中苏醒。
睡了整整一日一夜,神智仍昏沉模糊。她怔怔望着床顶繁复的帐幔,一时间竟不知身在何处。
指尖无意识地动了动,正要撑起身子,却触到一片温热的肌肤。
她猛地一惊,彻底清醒过来。
身着寝衣的男子正安然睡在她身侧,发冠尽除,卷曲的青丝铺了满枕。
晨光透过窗棂,映得他纤长的睫羽根根分明,在眼睑投下两道缱绻的阴影。
这般毫无防备的睡颜,似乎与她记忆里的景象别无二致。
沈卿云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并非沉溺旧情,而是在冷静权衡。
若此刻出手,有几成把握能取他性命。
指尖在距他咽喉寸许处悬停,终是缓缓收回。
却在抬眸的刹那,撞进一双骤然睁开的眼眸。
那眼底清明如雪,哪有半分睡意。
“在看什么?”
唐九霄嗓音仍带着晨起的沙哑,手臂却已极其自然地环上她的腰际,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沈卿云指尖顺势上移,抚过他颊侧浅淡了不少的红痕,若无其事地回道:“在瞧你脸上的伤。”
她无疑是在挑衅。
“你需得好生静养。”
唐九霄却反常地没有动怒,只抬手拭去她额间薄汗,语气温和:“这段时日,我不想同你争执。你也该收收性子,把身子养好再说。”
他执起她的手贴在胸前,隔着寝衣能感受到平稳的心跳:“阿云,我们之间……不该只剩下互相折磨。”
沈卿云强自镇定地盯着他的脸,心底的警惕却愈绷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