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藏书楼,安静得出奇,檐下尚凝着昨夜未散的雾气。
纵情如梦的一夜,杜珂满腔满眼都是化骨柔情。怀中娇儿睡得极沉,唇角犹带未散的笑意。
他轻叹一声:“这小妖精,仍是幼时模样,得哄着,得疼着,喂饱了便睡。怕是白日里睡醒过来,只当是一场黄梁。”
杜珂理了理衣衫,掩上门扉。夜色将一切痕迹吞没,只余窗纸微破,似昨夜云雨未歇,残香犹在。
午膳时分,杜若烟被食盒里飘香四溢的饭菜勾醒,若非此,她还能接着睡。
白芍催促她洗漱,一边利落地布菜,一边絮絮叨叨:“老爷一早便来外院寻我,说小姐身子不安稳,叫我告假,并做些合口的饭菜。没多久,大少爷也来了,续上了补身的药材,嘱咐我今日为小姐煎服。“
她将温热的汤药递到杜若烟手中,语气带着几分规劝,老爷少爷都这般疼惜您,小姐莫要再与他们置气了。
杜若烟接过药碗,垂眸轻呷。药汁苦涩,却能让混沌的思绪清明。
用完膳后,去请哥哥来一趟。
待白芍离去,阁间只她一人。微风掀动纱幔,杜若烟倚着榻围,怔怔望着半开的轩窗,神思恍惚。
昨夜的一切历历在目,爹爹留在她体内的温度依旧炽热。
若最开始是半梦半醒间的无所顾忌,那么后来的放浪形骸却是纵情之下最清醒的沉沦。
那些不堪入耳的淫词浪语,那些羞于启齿的放荡姿态,竟都出自她口,源于她身。
羞耻与懊悔若潮水般奔涌而至,而在心底最深处,与爱人靡液交融的欢愉,却又让她贪念和沉醉。
既是逃不掉,便不再逃。
杜若璞推门而入时,杜若烟正临窗而立,素白衣袂在春日暖风中轻扬。
他心头一热,快步上前:“烟儿唤我来,可是已有决断?“
杜若烟缓缓转身,凝视着他:“哥哥,烟儿有话要问。“
“妹妹想问什么,但问无妨。”他执起她的手,目光灼灼。
“哥哥爱烟儿吗?”
“此心天地可鉴,唯你一人。”
“好。”她抽回手,眼底水波流转,“烟儿也爱哥哥。所以——我愿意嫁给哥哥。”
杜若璞狂喜,当即单膝跪地握住她的双手:“妹妹,待来年春闱及第,哥哥必以八抬大轿,十里红妆……”
“唯有一个条件。”她俯身与他平视,一字一句清晰而明确,“让天下人皆知,我不仅是你的娘子,更是你的嫡亲妹妹。”
杜若璞的的笑容瞬间凝固:“烟儿可知《大明律》载:凡同姓为婚,绞……”
“兄妹相婚,其罪当诛,知情不报,连坐。”杜若烟冷声接道,唇边噙着一抹凄笑。
“妹妹即是知道,就该明白哥哥的用心良苦。”
“哥哥既说要同生共死,烟儿不惧,哥哥可是惧了?”
“你这是在逼我。。。。。。”他猛地起身,声音倏地拔高,惊起窗外飞鸟。
“是哥哥在逼我。”她迎上他的目光,丝毫不退,“你舍不得前程,放不下世俗。只为一心独占,却要将我永远禁锢在这见不得光的牢笼里。哥哥至今所为,是爱我吗?不是!哥哥爱的,从来都是自己。”
“妹妹说的轻巧,若真依了你,刀斧加身之时——”
“哥哥要试试么?”还未待杜若璞说完,她突然从袖兜掏出一枚金簪,锋利的簪尖寒光一闪,“看看烟儿究竟敢不敢?”
他惊惶地去夺,却被她灵巧避开。
“原本,”杜若烟退到窗边,泪珠滑落,“若得哥哥真心相待,烟儿甘愿折翼。可你们,谁也不肯信我……”
她抬手抹去泪痕,眼神陡然清明:“事到如今,烟儿只愿随心而活,天高海阔,自在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