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得其实并不差,但阴柔和算计充满了他的脸,就像是面孔之下,藏着一条在暗中窥视的蛇,冰冷冷的瞳孔令人生畏。
许久,谭焕永喃喃道:
“方才那场战局,明面上本殿下虽是输了,可最后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
京城的第一场雪终于落下了。
洋洋洒洒,像轻柔的云絮从铅灰色的天空漫下来,带着一种铺天盖地的架势,铺满了京城的道路。
放眼望去,只能见到白花花的一片世界。
空气中满是雪的清冽味,萦绕在鼻尖久久散不去。
沈原殷难得身着黑色锦袍,锦袍上落满了细碎的雪,领口绣着的金线暗纹在暗沉的光线下发着微光。
黑色衬得他愈发清冷,他本就生得极白,是那种常年不见日光的瓷白,下颌线带着几分疏离的锐感。眼下那颗黑色的泪痣落在脸上,像雪地里不慎滴落的一点墨,添了几分意外的艳色。
风卷着雪掠过他的发梢,几缕发丝上落了雪花。
沈原殷垂着眼看地上积起的雪,长睫上落了点雪,整个人显得十分干净,又因那颗泪痣,多了丝说不出的缱绻。
这坑是人为挖出来的,坑底很深,坑边上泥黄色的土壤还在往下掉。
锦衣卫指挥使安排着旁边的人将坑旁的泥土往外刨。
离坑不远的地方摆放着数量颇多的植株,近一看,竟全是阿芙蓉。
已经被完全晒干了的阿芙蓉成堆似的摞在此处,都快有一个正常人那么高了。
沈原殷冷眼看着锦衣卫的动作,直到竹木悄声踩着雪走至他身边,低声道:“大人,于阿叔又咬舌企图自尽了。”
沈原殷闻言微微偏过头,冷笑一声。
前些时日他们便找到了成片种植的阿芙蓉,顺藤摸瓜抓到了城东的一个看似普普通通的老农,街坊邻居都说他叫“于阿叔”。
老农手上虽有茧子,可仔细一看,便能知晓这不是干农活才有的老茧,而是练武才有的茧子。
可惜人虽抓住了,但此人嘴太牢实。
一开始沈原殷只是让人询问,但连续几天此人口中都不停,一直在辱骂,而后沈原殷便下了令让动刑。
可无论什么刑法,此人都不曾开口说过话,连辱骂都消失了,动不动就咬舌自尽。
沈原殷不会因此就那么轻易放过他,让大夫日夜不分地守在于阿叔旁边,只要于阿叔有一点自尽的念头和行动,都能及时阻止和救命。
“走吧。”沈原殷道。
锦衣卫已经在把烘烤干了的阿芙蓉埋进坑中,沈原殷没有再继续盯着的必要了,只留下了几个自己人守在此处,便提前离开了。
冬季暖日不多,为了尽快消灭阿芙蓉,他们便用大火烘烤阿芙蓉,让其快速脱水。
于阿叔关在丞相府的刑房中,被梅阁的人盯着。
阴暗潮湿的刑房中血腥味太重,沈原殷从荷包里掏出一颗糖含在口中,短暂驱散了那股血腥味。
糖味在嘴中蔓延,丝丝缕缕的甜味暂时掩盖掉了血腥味。
沈原殷摸了摸荷包,荷包已经再度空了下去。
支吾声从尽头传至沈原殷耳中,沈原殷踱步走了过去。
于阿叔被捆在桩子上,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染成了黑红色,冬季天冷,更别说刑房,格外的冷,于阿叔身上也只是薄薄的几层单衣。
半醒半梦之间,于阿叔似乎是听见了脚步声,头轻微地动了动。
他的嘴唇嗫嚅几下,沙哑的声音随之而来:
“狗日的……”
第88章
“有本事你们杀了我?!”
于阿叔的喊叫声太大,甚至在空旷的刑房中回荡开来。
嘶哑的嗓音破旧不堪,说话间还有血从于阿叔唇齿之间渗出来,滴落在地。
刑房里的守卫闻此言,立马又扬起鞭子落在于阿叔的身上,薄衣再次被打出一条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