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阶瘫软着身子,如一滩烂泥一般趴在地上,全身皮开肉绽,已寻不见一块好肉,他披散的头发遮住了眼睛,那沁进了骨子里的绝望,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再感同身受。
身旁三名大汉仿佛不由得他有一丝喘息似的,又将他提将起来,将一桶浸浓了的盐水狠狠地朝他泼去。
“啊!”方阶不知第几次的惨叫出声,然而喉咙早已嘶哑,听起来实在无力。
“嗒嗒嗒。”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原本冰冷地执行着任务的三名大汉神情忽然一变,恭声道:“王爷!”
锦王夏昀在兄弟中排行第七,乃先太后所出,与玄岳帝一母同胞。
他年少时投身军伍,西拒魔族,北征塞外,战功赫赫。
其声名鼎盛时期,可与当时扫平幽燕十三州的靖平将军、今日的靖平王白易齐名。
而后夏昀急流勇退,受了皇帝的所有封赏,便安心待在京城,做了个游戏人间的闲散王爷,直至今日。
“打完了?”夏昀淡淡道。
“是。只留了答话的力气。”
方阶勉强地抬眼看去,一个身材高大壮实,面如刀削,神情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中年人正直直地盯着自己。
在第一次见到锦王的时候,方阶就曾经打心里觉得,二十多年的寻欢作乐都没有被酒色掏空哪怕一丝精气神,要么是装得太像,要么就是另有古怪。
但此时他心里早已没有闲心去想这些,他挣扎着,颤抖着,像一条被斩断了七寸的蛇一样蠕动着身子,嘴里发出恳求的声音:“王爷,留我,留我一命,求你。”
夏昀亲手拿过一把红木椅子坐下,将身子微微后仰,叹道:“方子离,你骗了本王啊。”
方阶急促地咳了几声,颤抖着说道:“是子离鬼迷心窍,妄想对王爷的禁脔动手。但求王爷看在往日追随,网开一面。”
夏昀嗤笑了一声,朝着身旁的随从嘲弄道:“瞧见了没?就这胆子,你们相信,他之前可是敢拿着本王给的东西,瞒着本王去对清柳下手的?”
随从都跟着笑了起来。
夏昀收起了笑容,脸色转为阴沉,道:“我问你,本王冒着天大的风险,将太子的玉珏和印信掉包取来,是给你方二少谋福利的么?”
方阶急忙摇头回道:“是为王爷猎美大计。”
夏昀向后靠在椅背上抚着自己的额头,道:“那日,就差一点,你只需要将清柳带入阵中,待阵法启动,她便会立时顺从服帖。待得本王收了她的处子元阴,焉知没有你的汤喝?”
“方子离深悔!求王爷开恩!”
夏昀摆了摆手道:“说说那个断你手脚的人,到底哪冒出来的高手?”
方阶的眼神瞬间变得极为阴毒:“那人,我只在去青滟楼邀清柳同游时才见到第一面,看外相分明是个文弱书生。谁知……”他原原本本将前后原委讲了个清楚,想到了自己如今惨况全拜齐九嵋所赠,越讲越起劲。
锦王夏昀默然地听着他的讲述,待他终于诉完了苦,才招了招手,让人将方阶扶上了一旁的椅子。
他开口问道:“那九蕊灯芯,还在清柳的手里,是不是?”
“是,我带着玉珏和印信去找她的那天,能明显感觉到她身上气息的变化,可以肯定,她是一直在用的。而且,九蕊灯芯非常地耐消耗,这才没一个月,她不可能用完了的。”
夏昀冷淡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微笑,但在方阶的眼中却令他恐惧尤甚。
夏昀也不管他反应如何,突然换了一副亲和的面孔,温和地道:“贤侄受苦了,本王着人包几味上好的疗伤药与你,你一并带回去吧,这段日子就莫要抛头露面了,接下来的事本王自有处置。”
方阶不明就里,虽然本能地感到有些不安,却也不敢有所疑问,是以硬拖着伤体告了声退,便被人搀了出去。
夏昀仍旧坐在房间里,一动不动。
一旁的贴身老仆夏缜上前询问道:“王爷?”
夏昀终于开口道:“阿缜,你说,会不会真是那个人?”
老仆夏缜沉吟了一会,道:“老奴认为,自姮凤现世后,天下变数甚多,指不定确实出了几个能这般一气驭飞剑的大能。但,不该是这么个此前完全不懂武功的年轻人。”
夏昀回头看着他,末了自顾自笑了起来,道:“如此看来,我那将心向明月的皇兄和皇侄可有的愁了。”
他看了看手边的一个锦盒,吩咐道:“清柳已上了一次当,不会再上第二次,让手无两找个机会,再走一趟东宫,把这玉珏和印信换回去。”
“老奴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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