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方停,炊烟初升。
晚霞似裙,拥羞怯红日。薄暮如纱,罩挺拔青松。
木屋,竹篱,一方小菜畦,一口旧水井。
井并不常用,一条改道清溪,就从屋外不远经过。
骆雨湖挽起裤管,赤着那双白生生的脚,蹲在溪边浣衣。
任笑笑像只大松鼠,趴在旁边树枝上,浑没个女儿家的模样,耷拉着的两腿一摇,那树枝就带着她的身子一晃。
叶飘零赤膊靠窗而坐,望着远处那二人的身影,嗅着已飘荡在院中的菜肴浓香,目光恍惚,身躯松弛。
他已有许久不曾这般闲适安逸。
学艺有成之后,他不是在赶去杀人,就是在逃离麻烦的路上。
“药调好了。”旁边传来卫香馨恬淡柔和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微微流露的疲倦。
“你累,就该好好歇着。”叶飘零把视线转回屋中,拍了拍左肩,“药很有效,内外伤都已好得差不多。”
“差不多,就是还差些。还差些,就还得上药。”卫香馨端着木碗走近,指尖在药膏上轻轻一点,拉起一条淡黄色的丝,“你昨儿个说味道大,我这次加了三倍的百香蜜,你闻闻。”
叶飘零鼻头微微一动,微笑道:“不必如此浪费,只是些味道,无妨。”
“要的。”卫香馨挖出一块,按在他肩上,缓缓搓开,用柔软的指尖,细细为他将药性揉进肌肤,“我知道你已不会久留。我不想让你走前,对这里,对我,有分毫嫌恶。”
“不会。”他舒展肩膀,轻声道。
“我知道。可我就是想。”卫香馨的手很滑,很软,也很暖。
她的嗓音,很轻,很飘,很婉转,“我要你回忆起这里,想起的只有蜜,只有甜,没有药,没有苦。”
叶飘零转头望着她,忽然问道:“所以你才让我住在这儿?”
卫香馨望着他肩头布满细碎伤疤的皮肤,轻声道:“这是我将来的闭关之处,让我心里最重要的男人住着养伤,不是理所当然么?”
“恐怕不止如此吧。”
她的手指微微一顿,轻笑声忽而变得娇媚了几分,“此外,就是我的私心。你在这儿养伤,没我的手令,寻常弟子绝不敢来此打扰。负责养护的乃是碧丝,亦非外人。那,等你身子好些,我岂不是可以肆无忌惮?”
叶飘零叹了口气,道:“我的伤已经好了。”
“没有。依我看,你最好养伤到开春再走。袁吉的武功邪门得很,万一有后患,你是要让我一辈子追悔莫及么?”
他抬手扣住卫香馨涂药的指尖,口气蓦然变得疏离了几分,“卫阁主,我说过,我喜欢诚实的女人。”
她咬了咬唇,道:“我并未骗你。”
“放着麻烦隐瞒不说,比骗更甚。”
卫香馨一怔,“你……知道了?”
叶飘零摇摇头,“我只知道,你的情形不寻常。”
“哪里……”
“你说担心我内伤有后患,为何不让我住在离药库近的地方?这里原本不是什么秘密所在,为何你将打扫养护的人,换成已是副阁主的碧丝?这是你将来退位之前清修闭关之所,你为何每次到这儿都偷偷摸摸,来去匆匆?”他缓缓问到最后,看向溪边已经在坐着涮洗赤足的骆雨湖,微笑道,“我的确对很多事都漠不关心,但现在我身边,还有个足够细心的人。”
卫香馨沉默下来。
一直等到将调好的药膏涂抹完毕,她轻轻吹了几口气,用手掌左右扇风,轻声道:“我和你们孟总管见了一面。”
“嗯。”叶飘零点点头,道,“我和孟飞不算合得来。他心事太多,若是说错什么,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我是请他帮忙的。”卫香馨拿起几块沾了药粉的纱布,层层贴在他肩头,以白绢缠绕,绑紧,喃喃道,“若江湖传言走得快些,你如今应该已到了龙江北岸。”
叶飘零唇角微绷,道:“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