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清宫的殿门终于在宫人们焦急的目光下,缓缓打开,只见崇祯帝一脸愁容,但已经镇定许多了。
王承恩扶着崇祯帝缓缓走到殿前的丹陛前,紫衣宫装宫女把御椅置于崇祯帝身后,已然虚弱的崇祯帝微微轻颤着龙体慢慢的坐下。
干清宫始建于大明永乐十八年,其面阔九间,进深五间,高二十米,重檐庑殿顶。
殿的正中有宝座,两头便是暖阁。
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檐角置脊兽九个,檐下上层是单翘双昂七踩斗栱,下层是单翘单昂五踩斗栱,上面饰金龙腾云彩画,三交六菱花隔扇的门窗。
大半个干清宫正处于雾气缭绕当中,显得有些凄凉。
干清宫的院里二百多年来,从来没有聚集过今天这么多宫人们,即便是一年难得的家宴也不外如是。
宫人们在崇祯帝还没有出殿时,还偶尔互相微声细语说话,一见崇祯帝出来了,便都静悄悄了。
御椅置于殿前宽敞的月台上,左右分置铜龟、铜鹤、日晷、嘉量,前面又置鎏金香炉四座,正中出丹陛,然后接高台御道与干清门连通。
崇祯帝在宫人们面前,保持着一个帝王的尊严,神态语气和十几年来一模一样。
脸上挥之不去的伤感和疲倦,但是宫人们按规矩是不能正眼看皇上的,所以都微微低着头,手紧贴在大腿旁。
大明事到如今,因万历、天启二帝长期不理朝政,以致法度废弛、君臣离心,崇祯继位以后,夜以继日十七年倾危难补,国事已不可为了。
崇祯帝端坐在御椅上,看着宫人们一时无语,因为自己愧对大明,愧对宫人们。
崇祯帝坐在御椅上沉默了一小会,慢慢在王承恩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缓缓往丹陛前走了两步,因为不想坐着对宫人们说最后的话。
那两名原来坤宁宫跟过来的紫衣宫女,就立在崇祯帝侧后两步远的地方,随时侍候。
崇祯帝的双目已经不像几年前那么有神了,此时面对宫人们谦和了许多。
崇祯帝又想起自己下的第五次罪己诏,慎重的念了起来。
“朕嗣守鸿绪十有七年,深念上帝涉降之威,祖宗托付之重……”
崇祯帝每念一个字,都感觉有千万斤重,因为这些话崇祯帝实在是不想又必需说的,这是一个末代帝王的责任。
“朕为民父母,不得而卵翼之,民为朕赤子,不得而襁褓之,坐令秦豫丘墟,江楚腥秽,贻羞宗社,致疚黔黎,罪非朕躬,谁任其责?”
崇祯帝自责的心态,外人眼里是难以想象的,如今已经共下了第五次罪己诏了。
崇祯帝一心想要重振大明,率领华夏民族过上更好的时日,但一年年下来,每一年却更让崇祯帝痛心绝望。
一次次的无情打击,崇祯帝越来越感到疲累和惊慌,在这样的日子下。
“所以使民罹难锋镝,蹈水火,堇量以壑,骸积成丘,皆朕之过也。使民输驺挽栗,居送行赉,加赋多无艺之征,预征有称贷之苦,又朕之过也。使民室如悬磐,田卒污莱,望烟火而无门,号泣风而绝命,又朕之过也。使民日月告凶,旱潦存至,师旅所处,疫蔓为殃,上干天地之和,下丛室家之怨,又朕之过也。”
崇祯帝一直是一个很精明的皇帝,为了整个大明,勤政至深夜也不舍放下奏章案卷,常常朝乾夕惕废寝忘食。
但对于大明子民的苦难是牢记于心的,时时念及,但是贼寇,烽烟四起此起彼伏。
“朕任大臣而不法,用小臣而不廉,言官前鼠而议不清,武将骄懦而功不举,皆朕抚驭失宜……”
崇祯帝这几日,一直不忘思考自己的罪责,并没有什么都推卸给臣子,知道大明不好,首先是因为皇帝没有做好。
但这十七年来,一年不如一年,清兵三次兵临城下,更是弄得崇祯帝惊慌失措怒气冲天,最终错杀了袁崇焕,致使辽东战事江河日下,将士离心了。
“如今事已难振,逆贼已破内城,皇城亦将难保,朕已命侍卫死守皇城,朕命你们速速离宫各自避难,晚些难走了。”
宫人们一听皇上这话,都开始哭泣起来,哭声此起彼伏、伤心欲绝。
一方面,逆贼杀进来不免遍地死伤,二方面,皇上在自身难保之时不忘低贱宫人们的性命而感动不已。
宫人们道:“皇上……皇上……呜呜呜……大明啊……呜呜呜……”
崇祯帝道:“你们听好,宫里面的东西还值几个银子的,你们都拿出宫外换些银子过活,要是出宫了,就不说是宫里待过的宫人,以免招来贼兵的杀身之祸啊。”
宫人们道:“启奏皇上,奴婢们生是大明的人,留到如今的宫人们都是不会走的,和紫禁城和皇上在一起。”
崇祯帝一听到宫人们的这话,鼻内强烈的酸楚起来,热泪从充满血丝的星目里留下,沾湿了龙袍。
崇祯帝道:“往日里,朕为了重振大明江山,节衣缩食,也让你们素餐寡水,难对宫人们了。”
宫人们道:“启奏皇上,奴婢们都是大明的臣子,为了大明,皇上都亏对自己,奴婢们何敢不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