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及到自己的月钱,那衙役储备了一肚子泼脏水的辩解言辞马上蒸发殆尽,一骨碌爬起来就往外冲去。
乐无涯转头,望了一眼苏婶子,道:“苏氏,若是明秀才未曾入狱,你该请托他来,会方便许多。”
听到“明秀才”三字,苏婶子眼眶微微一红,似是羞愧、似是闪避地低下了头。
她大字不识一个,但她不蠢。
明秀才得罪人,是因为她儿子的案子。
她心里清楚,却又无能为力。
乐无涯收回目光,跨过正门门槛,短促有力地吩咐:“半个时辰,状纸呈上,开衙升堂。”
返回住处后,乐无涯对镜束发,穿戴衣冠。
七品小官的衣裳要比一品大员的简洁多了。
不消片刻,他已收拾停当。
铜镜中现出之人,官服严谨、一切周备,一如昨日景象。
乐无涯自来之后,没有半刻歇息,此时才得了空闲,能仔仔细细地看一看闻人约的脸。
昨天,这具身体还吊在梁上。
若不是闻人约初次寻死,业务不精,怕是此刻已经在排队饮孟婆汤了。
闻人约其人生得清秀端方,相貌与自己的前世并不相似,汉人血统对他外貌的影响更深些,只是细看下瞳仁似猫,微有异色,才有一两分景族人的神韵。
乐无涯走了神。
为何自己会寄他身躯而生?
闻人约魂魄离体时,不过一盏茶功夫,便有消散之危;自己的魂魄不知在哪里飘荡四年,怎的会如此康健,一来便能活蹦乱跳,四处作妖?
看着看着,乐无涯忽的一皱眉头,凑近镜面,用指腹轻轻按压唇角。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闻人约的下唇上有一枚小小的褐痣,但若隐若现、并不清晰,若非对准烛火细看,简直难以辨识。
乐无涯纳罕:这颗痣是闻人约本来就有的吗?
上辈子可不止一个人说自己这颗痣生得不好,是倒霉之相。
虽然闻人约能引自己上身,也实在是够倒霉的了,可连痣的位置也一样,未免太巧合了些……
但他也只是想了一想,便作罢了。
待他把这桩案子审理完毕,抽身而去,余下的事情就交给闻人约去烦恼罢。
半个时辰后,衙门灯火通明,“太爷要审夜案”的消息也早传遍了小小南亭。
百姓们闲来无事,离宵禁也还早,纷纷赶来旁观见审。
县丞、主簿、皂役一应到位,只是仵作尚俊才迟迟不到,派人去他家里寻,人也不在家。
孙县丞倒是知道他人在哪里。
在把常小虎的尸身送去义庄后,孙县丞还是没忍住,偷偷耍了点小心眼,没有留人在冰室看守,而是转头登了一趟仵作尚俊才的门,告诉他,太爷把常小虎的尸身挖出来了,叫他做好随时被太爷传去帮忙的准备。
当初,常小虎的“意外案”是个什么情况,别人不清楚,尚仵作还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