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意拖长语调,见沈灼这次没接话,便自顾自说下去:“这这病听着稀奇,想必难根治,若下回病发,寻不到合适的人,又待如何?”
沈灼尚未想好如何诓骗,却见谢元忽地向前一步。
距离倏然拉近,温热的气息拂过他耳畔,谢元轻声道:
“那沈道友可要跟紧我了……毕竟我能替你治病。”
说罢,不待沈灼反应,他已利落转身,径自登上马车。
车帘落下前,他回头望来一眼。那目光复杂难辨,最终融成一句含笑的告别:
“保重啊,沈道友,病发了记得来寻我。”
马车辘辘远去。
沈灼独自站在原地,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骗过去了?
可似乎……仍有哪里不对。
谢元最后那句句“病发了记得来寻我”,听来总似别有深意,带着点捉弄,又藏着点他读不懂的纵容。
这让他没来由地心头一窒,一种陌生的感觉悄然滋生。
这感觉很不对劲。
他不是没有与墨渊亲过,可那感受截然不同。
他与墨渊之间,是恐惧与憎恶,是一种被强迫完成的任务,是他为了求生不得不做的妥协。
而谢元……谢元只让他困惑。
这种“不对劲”一直持续到深夜,他在榻上辗转反侧,白日里谢元的一举一动在脑海中反复浮现。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在他终于沉入睡眠后,竟梦见了墨渊。
梦中,墨渊躺在他身侧,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情绪,
“小灼,对不起。”
下一刻,脖颈处的皮肤传来一阵锐痛,颈间肌肤被划破,一个唇贴上了那道伤口,贪婪地吮吸着流淌出的血液。
意识沉入黑暗前,他听见墨渊压抑的喘息里,混着一句模糊的“别怕”。
场景骤然切换。
墨渊将一个精致的锦盒随手扔到床上,语气冷硬:“给你的。”
梦中的沈灼木然望着那盒子,吝于给墨渊投去一眼,只是淡淡问道:“这是什么?”
“给你的。”墨渊冷声重复道,听不出情绪。
沈灼沉默地打开盒子,里面果然躺着一块质地温润的暖玉。
他无奈道:“这已是第十七块了。”
墨渊顿了顿,道:“你不是喜欢这个么?”
“那也用不了这许多。”
“买都买了,”墨渊语气依旧冷漠平淡,“你若不要,便扔了吧。”
沈灼没有反驳,转身打开床边的暗格。
暗格之内,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十几个同样材质的锦盒。
墨渊这一句“扔了”,说了十几遍,沈灼一次也未曾当真,他寻了个空位,将新得的玉安置好。
“扔了也是可惜。”他轻声道,还是补上一句,“……多谢。”
墨渊的目光扫过沈灼,又快速移开,只从喉间低低“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沈灼猛地睁开眼,胸口微微起伏。
窗外,天光已经大亮,柔和的晨曦透过窗纸洒进屋内。
他怔怔躺着,梦境的沉重尚未散尽,指尖无意识地在身侧摸索,却只抓到一片冰凉的床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