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建局。不知道那单位怎么样,听说机关里斗得很厉害,我真担心适应不了那个环境。”荆棘说着就向广场中心走去。
任凭和她聊着,不知不觉跟着她走起来。
“城建局?”任凭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看来咱们真的有缘哪,明天咱们就是同事了。”
“真的?”荆棘又惊又喜。
“真的,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任凭感叹说。
“以后还得请你多关照啊。”荆棘客气地说。
“未必能关照得了你啊。”任凭眼睛深邃地望着远方,“我现在是下台干部了。”
“以前只听说宦海沉浮,没想到现在真的碰上了。那你喜欢你现在的工作吗?”荆棘说着从包里掏出一张报纸,“嚓”地撕成了两半,一半放到身边的长椅上,另一半递给任凭,自己坐到了长椅的一端。
“唉,怎么说呢?听说过胶柱鼓瑟这个词吧?我现在的工作可以用这个词来形容。”任凭坐在长椅上说。
“那又何必呢?为什么不找一个适合自己的工作呢?”荆棘扭过脸来问。
“哼哼,”任凭冷笑着,“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有那么轻松吗?你看咱们西郊的大厂,很多职工都下岗了,这些职工有摆地摊的,有打零工的,有到处打游击卖洋肉串的,甚至还有当三陪的。难道他们都喜欢他们的工作吗?生活所迫啊!他们得活着,活着就要去挣扎。人们干的事有多少是自觉自愿的呢?”
“看来我还是对机关这个层面的人了解得少。我以前只是羡慕那些‘上班熬够钟头,工资月月不愁’的公务员生活。不像我们开出租的,一个小时不干,这一个小时就没有工资。”荆棘说。
那条“京叭”看到了一个贵妇人牵着一只同类过来,兴奋得摇头摆尾,跃跃向前。
“荆棘,记得你是学历史的?”任凭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是啊。就是有一位名人调侃的那个‘恋爱有趣如小说,婚姻无聊如历史’的历史。”荆棘自我解嘲地说。
“那倒不一定。历史是封存的小说。”任凭反驳着这种观点,然后又转变话题说,“你研究过中国知识分子出世入世的问题没有?”
“也知道一点皮毛吧。”荆棘谦虚地说。
“那么是出世好呢还是入世好呢?”任凭就像是一个虔诚的教徒遇到了圣者。
“我的阅历浅,我说不好。不过从历史上看,两种处世态度都有它的缺陷。纯出世的哲学,即道家,往往容易放弃对现实的努力,逃避现实,到纯精神的境界去寻求安慰;而纯入世的哲学正好相反,往往太实际、太势利,而缺乏一种美感,从而让人伦为粗俗。最好的办法是两者兼而有之。”荆棘说。
“怎样做到两者有机地融合呢?”任凭又虔诚地问。
“那就看个人的悟性了。悟性好的人能够像游鱼一样,闷了就浮到水面上呼吸一点新鲜空气,然后就又到水下寻找食物,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当然能达到这种境界不容易,如果谁能将中国的出世入世态度结合得好,那他就是中国的圣人了。”荆棘分析说。
“你说这些都是大道理,像我现在的状况怎么办呢?”任凭已经真的把荆棘当成了圣人。
“你炒过股票吗?”荆棘问。
“没有。但我知道一些股票的原理。”任凭答。
“股市上有蓝筹股和垃圾股,你现在买到了垃圾股,跌了。如果现在卖掉,肯定赔得一塌糊涂。怎么办呢?那就是赶快购买蓝筹股,这样就可以摊平成本了。”荆棘说。
“有点懂了,有点懂了……谢谢,谢谢……”任凭点头说着,起身向广场的中央走去。
荆棘手里的白狗亲热地向他追过去,但却被狗绳牢牢地拽住了。
此时从广场东北方向的上空压过来一大片乌云,任凭看见那云低低的,向前冲得很快,况且变换着姿势,好像还猫着腰。
任凭觉得一场雨雪就要来了,自己该回家了。
果然还没有走到大门口,大如黄豆的雨点夹杂着晶莹如玉的雪粒就下了起来。
他将上衣往腰间裹了裹的,回头望了望雨雪中的广场,脑子里突然冒出两句古诗来:
夕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丘平2002年11月3日至2003年2月15日草成于郑州市兴华南街寓所,2003年3月25日改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