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回应她的,却是姜楠一声毫不掩饰的、带着几分荒谬感的嗤笑。
“呵,”姜楠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她微微歪着头,用一种近乎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余念桉,眼神里充满了戏谑和疏离,“余二小姐,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去帮助一个才见过几面、连底细都未必清楚的人?”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绣墩上、脸色愈发苍白的余念桉,语气轻飘飘的,却字字如刀:“扳倒一个权势滔天的国公?这可是泼天的大事,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我姜楠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却也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凭什么要为了你,去淌这趟浑不见底的浑水?”
这番话,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余念桉最后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她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原来如此。
自始至终,姜楠对她的那些看似亲近的举动、那些看似无意的提点,都不过是出于她自身的某种目的或兴趣罢了。或许是为了看戏,或许是为了某种她不知道的利益交换,但绝不包括“无私相助”这四个字。她们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情谊,只有赤裸裸的利用和现实。
心,凉了半截。却也让她彻底清醒了过来。
在这吃人的京城,除了自己,她还能依靠谁?指望一个精于算计、利益至上的陌生人伸出援手,不过是痴人说梦。
她缓缓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翻涌的失望、苦涩,以及一丝逐渐凝聚起来的、属于她自己的决绝。
“我明白了……”
——
宫宴散场已有些时辰,巍峨的宫门前,原本熙攘的车马人流早已散去,只剩下零星几个收拾残局的内侍和最后几辆等候主人的马车,在渐沉的暮色中显得格外冷清。
余念桉独自一人走出宫门,脚步虚浮,心神不宁。父亲的骤然被贬、姜楠的冷漠拒绝、以及那隐藏在定国公令牌背后的巨大阴谋,像一团乱麻纠缠在她心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和沉重压力。她低着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对外界的感知变得迟钝。
就在她茫然前行之际,冷不防撞上了一个坚硬而带着冷意的胸膛。
“唔……”她闷哼一声,被撞得后退了半步,这才猛地回过神来。一股清冽而陌生的冷檀香气钻入鼻尖,让她心头一紧。她慌忙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轮廓分明、却冷峻得如同冰雕般的脸。
来人穿着一身玄色暗纹锦袍,身姿挺拔,气质凛然,那双深邃的眼眸正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里面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片拒人千里的漠然。
余念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能在宫中如此穿着、且有这般气度的,绝非寻常人物。她立刻垂下眼睑,福身行礼,声音因紧张而带着细微的颤抖:“臣女无心之失,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海涵。”
男子并未立刻叫她起身,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半晌,一个冷淡的、带着确认意味的声音才从头顶传来:
“侯府二小姐,余念桉?”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让余念桉心中警铃大作。他怎么会知道她的身份?
“是。”她不敢隐瞒,低声应道,心中愈发忐忑不安。
空气中静默了一瞬,只能听到远处宫门即将合拢的沉重声响。就在余念桉以为对方会斥责她莽撞然后转身离去时,却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几乎是从鼻息间溢出的轻笑。那笑声里听不出任何愉悦,反而带着一种玩味和……算计。
随即,男子微微俯身,靠近了些许,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那冰冷的声音里透出一丝蛊惑般的意味,缓缓开口:
“余二小姐如今……似乎处境不太妙。”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捕捉着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考不考虑,和本官做个交易?”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余念桉眼前的迷雾,也让她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交易?和一个身份不明、气质危险的陌生男子?在这风口浪尖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