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梁帝先后派遣将领进驻青州,百姓沉默以对,再不复谢家荣光。
谢家为叛党,可每年清明,青州八郡中偷偷祭祀谢家的百姓不计其数。法不责众,便是杀也杀不干净。
青州的百姓,从来没有忘记过谢家。
三年后,谢明霁再度现于世人面前,已是北齐将领。
北齐皇权更迭,曾经出征的魏王祁愈夺得帝位,成为北齐新主。
没有人知道,谢明霁在家族覆灭后,是如何逃出天罗地网,辗转来到北齐。
也没有人知道,当羯族再度来犯时,谢明霁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为北齐领兵。
更没有人知道,年仅十九岁的谢明霁,是如何在北齐军中站稳脚跟,一步一步聚拢谢氏旧部,带北齐军队击退羯族,立下赫赫战功。
身上背负着父兄通敌叛国的污名,谢明霁却曾在军中发誓,永不会进犯故国半步。
他驻守北齐边关八年,立下的不世之功,全是在对战羯族中赢得。
当他领兵攻至羯族圣地祁连山,将羯族驱退数百里,十年不敢再来犯时,不过二十九岁。
领兵归北齐皇都时,北齐边关百姓自发跪送,边境十年内不见硝烟。
谢明霁因战功封异姓王,北齐上下全无异议,心悦诚服。
甚至茶余饭后,北齐朝野只笑梁帝识人不亲,自毁长城。
谢明霁深受明帝祁愈倚重。这位帝王大刀阔斧改制,用人不拘一格,乃北齐一代英主。
而明帝唯一的嫡子,正是祁涵。
谢明霁在北齐威望颇深,地位无可撼动。边地的百姓将他视作神明,家中常供奉谢明霁的画像。
靖平王谢明霁功高一代,两任帝王从未猜忌。
容璇明白父亲之意,有靖平王出手相助,她们在北齐的日子能轻松许多。
只是……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俱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赞成。
昔年谢家谋逆一案,父亲虽非主审之人,但却奉先帝旨意,亲自带兵前往镇压,谢家倾颓再难挽回。
就算靖平王能理解父亲身不由己,怕也要和父亲老死不相往来。
容琦铭摇头,为人子者,他亦不明白父亲为何要拔剑向恩师。
即便是朝廷逼迫,大不了称病不出,任由皇帝降罪。皇帝不可能将谢容两家连根拔起,否则谁来守徐州城门。多少人在谢家逆案中落井下石,官运一路亨通,有的是人愿意接手这份差事。
容璇安静道:“父亲去,能给谢家留下最后一份体面。”
又是一阵沉默,烛火摇晃。容璇道:“但我想,靖平王不会领这份情。”
如若父亲不是那般忠于凉薄之主,或许梁帝不会在谢家一案上肆无忌惮。
“我想也是。”
谢氏一脉只余靖平王一人,两家情意早已不复。
父亲应该也明白这一点,何必要他们向靖平王寻求庇护。
大概,父亲是希望尽一切可能保住他们罢。
哪怕靖平王念半分旧情呢。
二人皆不愿去王府。昔年的容家未施以援手,如今哪有脸面登谢府大门。只是,他们却也不便违抗父亲之意。
“靖平王现在不在府中。”容璇想起在御书房中听过的一言半语,“每年秋,他都会去京郊的千佛寺礼佛,祭奠亲族。”
偌大一个谢府,满门忠烈,如今只余他孑然一人。
纵然位极人臣,荣耀无匹,其中悲凉孤寂怕也无几人知。
“那便过些时日再说吧。”容琦铭拿了主意。
“好。”二人心照不宣,将此事按了下去。
朝宸宫内,祁涵翻看着眼线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