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没有认出他,这回她才看清楚对方是鹤鸣那辈最小的弟弟,苏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刚才也是他跟那个醉鬼拱火。
她略微拾掇了一遍措辞,还没开口腰间虚揽着的手忽然紧了点。
顾晚舟下意识侧过头,目光交错,他的眼睛明亮而湿润,令她莫名想到雨后天晴嫩芽上垂着的水珠。
李念沉的视线移到面前男人的身上,眉目沉静,像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缺钱吗……不如把你和叔叔的那份家产交给我吧。”
一石惊起千层浪,不止是其他人,连顾晚舟也被这番话吓了一大跳。
李新茗是李淮青的亲侄子,这一脉自然而然接手了一部分家族产业,对掌权人来说只是分出1-3%平衡族内各方势力,但另一方却可以倚靠这微不足道的百分点肆意挥霍。
这人又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今天明目张胆给她挖坑多半也是因为订婚那天鹤鸣对他多次冒犯自己的行为训了几句,这种小事都记恨到现在,更别说现在这番话里直白的挑衅……
她迅速找了个台阶,朝他提议道:“我们去灵堂那边。”
李念沉瞥了眼李新茗和后面满嘴污言秽语的醉汉,颔首应下。
“李家轮不到你这种私生子掺和。”
李新茗盯着两人的背影,目光阴冷,“即便李鹤鸣死了,也不可能是你。”
顾晚舟一时半会没明白意思,拧眉回头扫了他一眼。
李新茗捕捉到了她眼里的疑惑,又看向一言不发的李念沉,怪笑一声补充:“你不知道吗,他是李鹤鸣在外面的亲弟弟。”
“跟谁不是跟,嫂嫂也可以考虑换个人选。”
更安静了,她甚至听到了两步外那位女士的呼吸声。
顾晚舟本意是避开和这个人渣的冲突,现在却也避无可避,于是板起脸回怼:“你最好少说两句,李伯父最讨厌不守规矩的人。”
她和李淮青当然说不上话,这套说辞不过是唬人的虚张声势,见成功让对方闭嘴,她赶紧挽着身边男人的手臂离开。
灵堂设在副厅,三层水台摆了数不清的白蜡烛,烛火摇曳,仿佛在水面炸开一朵朵暖黄的浪花。
蓝色鸢尾花瓣上淌着露珠,顾晚舟伫立在一旁,静静凝望棺椁里的黑白照片。
深邃立体的眉眼,浓郁得让人难以移开眼,他面向镜头微笑,像站在一望无际的西伯利亚雪原,冰冷从容。
死亡的阴翳在此刻相当不真实,她恍惚回到了机场那天,看见他快要走到登机口的时候又折返回来,他们如同所有在机场分别的情侣一样拥抱、亲吻。
鹤鸣离开了,方姨也舍弃她了,一切又回到了母亲去世那年。
雨没有停下的迹象,顾晚舟取下胸针上的白菊,将它放在鸢尾旁边。
李念沉留到了最后,等她走出去后弯腰拾起棺椁里的花朵,凝眸观赏了会,他用手帕叠起白菊放进西服口袋。
英挺的身影在白烛光里优雅而高贵,男人低下头颅,朝那张黑白照淡淡一笑:“抱歉,安息吧。”
顾晚舟在车里等了五分钟左右,再望向宴厅便看到他正走过来。
后面跟着垮脸的阿旭,一副做错事刚被训过的模样。
细看之下,他和李鹤鸣五官有相似之处,比如偏淡色的瞳孔,薄薄的双眼皮以及红润的唇色。
但一个浓颜,一个淡颜,仅从感觉上而言看不出来有血缘关系,况且她也从没听说过李淮青有其他儿女,因此才没有将两人联系在一起。
“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