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厌像听到了笑话似的嗤笑一声。
贺峋也不恼,早就习惯了徒弟对自己的恶劣态度,慢慢朝人走近,微笑着,却有个身影突然闯进两人中间。
看清来人的那瞬,贺峋遽然表情一凝,眼神阴沉得骇人,周身戾气翻涌。
唐柏拔剑出鞘,跳到闻厌身前,剑尖直指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是完全的维护姿态:“你是何人?!”
闻厌一看自己师尊的神情就知道要糟。
他一把将完全没意识到危险即将到来的唐柏推开。
果不其然,下一瞬贺峋的攻势就逼到了眼前,闻厌抽过唐柏的剑横剑一挡,左手把一脸状况外的人赶紧推进传送阵中。
“景明?景明?!”唐柏手忙脚乱地接住对方扔回给他的剑,身影已经瞬间被传送阵刺目的光亮吞没,眼中最后看到的就是闻厌被那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一把扯进怀中。
“你就为了一个外人对为师拔剑?”
闻厌已经许久没有从对方身上看到过如此直白的怒气,哪怕是十年前那晚,也没此时来得可怕。
贺峋的眼中敛着黑沉的风暴,他攥着人手腕的手已经极力克制,才没有把腕骨残忍地折断——这会让他娇气无比的徒弟直接疼晕过去。
贺峋低头,迎上了怀中人不甘示弱的眼神。
毫无疑问是害怕的。
闻厌心跳得极快,然而胸中一口气却一直堵在那里,从十年前那个夜晚开始,每当他只能独自一人面对空荡荡的寝殿时这种怨恨都会达到顶峰,畏惧和恨意在眼中交织,然而因为疼痛泛起的雾气又把一切掩盖在淋漓水光中,复杂得看不真切。
“你还在恨为师,对不对?”贺峋道。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可以鼻尖相贴,贺峋温热的吐息就打在脸上,让闻厌本能地觉得危险,然后对方的吻就隔着一层面纱落在了唇上,一触即分,轻柔得像一阵微风拂过。
贺峋就着微微弯腰的姿势,沉沉笑道:“没关系,反正为师也没准备放过你。”
“好啊。”闻厌粲然一笑,“那师尊可要把我看紧了。”
话音未落,他突然拼尽最后一丝内力,骤然发力,整个人往旁边闪去,撞进了已经变得黯淡的传送阵中。贺峋抬手一抓,然而下一秒传送阵已经彻底闭合。
手中是最后拽下来的面纱。薄如蝉翼的鲛绡攥在掌心,宛若一捧冷泉,柔顺又滑不留手,像是随时都会从手中逃走。
贺峋神情阴鸷,有森冷笑意缓缓从脸上浮现。他抬手在那凉滑如水的鲛绡上一吻,笑眼中是压抑到了极点的兴奋和征服欲。
……
闻厌已经在禹北界中待了三日。
对上贺峋的那几招已经耗尽了他经脉中的最后一丝内力,满心烦躁之下头疼来得越发厉害,这三日间烟斗就没有离手过。
唐柏生好火,回头一看,就见人都要被埋在成堆的烟雾中了,连忙招呼道:“景明,火生好了,快来!”
闻厌慢吞吞地走过去坐下。
没了修为支撑,在一片冰天雪地中,他的脸色都是青白的,被火暖了一会儿后才恢复了一些血色,烤着火的指尖也现出淡淡的粉。
唐柏看人一直在沉默,以为对方还在恼飞舟上的事,愧疚道:“景明你还在生气吗?对不起,我本来是想要帮你的,但好像搞砸了……”
闻厌摇头,换了只手拿烟斗:“我只是在想怎样才能快点从这里出去。”
不同于一般烟叶呛人的味道,闻厌坐下时,唐柏便闻到了身侧传来的清苦冷香,并不让人反感,反而给那漂亮得几近艳丽轻浮的容貌添了一些难以形容的肃杀和凛冽。
唐柏转头就看到了对方微蹙的眉间,明白这一定和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有关。
就是因为那人,他晚了许多才进传送阵,现在和自己师门走散了,传音玉简又出了故障,一时联系不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竟遇上了闻厌。他记挂着师门会忧心自己安危,对方又明显心不在焉,这三日来两人都刻意避开了危险的地方,只在夜色降临时寻个安全的山洞养精蓄锐。
这一路上闻厌除了烟斗不离手,其余大多数时间都在琢磨这个问题,唐柏也帮着想了许久,但发现实在难以实现。
他回想着进入禹北界前知道的信息,对人道:“很难。禹北界与外界唯一的出入口就是飞舟上那个直通界内的传送阵。除非……”
闻厌的目光转了过来。
“除非修为深厚到可以压过这里千百年来积累起的灵气,自然也就无视这些限制。”唐柏道。
闻厌的目光又转了回去。
唐柏不知道这两人有何关系,在知道了闻厌的身份后,更想不通这世上还有谁敢如此对这位闻小楼主,而闻厌面对那人时竟也有些处于下风,以至于要借此避开那个男人。
唐柏主动安慰道:“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过几日我应该就可以和师门联系上了,出去时你与我们一起,那人就算要对你动手也敌不过那么多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