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燮指了指画卷空白的部分,对闻厌道:“我构思这幅画已经有好几年,每次下笔都不得要领,但见到你之后我好像就有灵感了,只差最后的一点点感觉,能不能请你就站在城门此处,我想用你入画,完成这幅作品。”
万燮说完,见闻厌表情有些古怪,以为对方担心这是什么邪术,连忙解释道:“这上面没有任何法术,只是我想要完成这个一直以来都实现不了的心愿罢了,闻公子,你是小绍带回来的客人,我绝对不会对你不利。”
他尽力拿出自己的诚意:“万家的库房中有很多西域的奇珍异草,还有万家自己炼制的丹药和独门医书,只要闻公子愿意帮我这个忙,想用多少我都愿意奉上。”
条件听起来非常诱人,对普通修士来说都是个无法拒绝的交易,但万绍知道这两位祖宗可不是寻常人,怎么可能看得上自己家的三瓜两枣,他生怕惹得这两位不快,拼命向自己大哥使眼色,让人别再惦记着这个事了。
万燮看到了,对亲弟弟和对闻厌直接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的态度,莫名其妙道:“干嘛?眼睛抽筋了?”
万绍:“……”
他只能先在一旁向闻厌师徒二人解释,说自己大哥并非脑子有毛病,只是几年前见过是非阁的人一面后就成这样了。
“是非阁?”这个名称对贺峋比较陌生,在他的印象中十年前还没有这个势力。
万绍“嗯”了一声,奇怪道:“你不知道?”
话刚出口,猛然意识到对方都死十年了,“凶手”就安然无恙地待在一旁,没事人一样上演着羡煞旁人的师徒情,情况诡异得让他不敢吭声,迅速挑重点讲了。
既不属于仙门各派,也非魔域之流,是非阁作为近几年才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的势力,在众人口中一直褒贬不一。毕竟只要给出的条件足够,无论对象是穷凶恶极之徒还是德高望重的正道修士,是非阁什么委托都可以接下。
“几年前,父亲想要和是非阁谈一笔交易。”万绍回忆道,“当时两人是在万府谈的,没有其他人在场,对方离开时我哥才回来,恰好在城门上远远地看到了一个背影,觉得那一幕好看极了,回来后想画下来,却怎么都找不到当时的感觉,画不好看。”
自己大哥当时就说对方容貌肯定极其出众,不过万绍不相信。他那时候也远远地看了一眼,人影模糊得就连是男是女都分不出来,也不知道万燮哪来的笃定。
不过那人身上的气质确实很特别,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人离开时,兰城外刚好起了风,西域的风干燥,吹在人身上刮得生疼,他抬手挡在额前,就见那人的外袍被风扬起,勾勒出清瘦的腰线和挺拔的背影。
城门口的其他人早就躲避风沙去了,只有那个人走在空无一人的过道上,就好像茫茫天地间仅有他一人独行,身上透着股极深极重的孤寂。
等到风沙散去,那道身影也彻底了无踪迹。
“不过后来父亲说交易没有达成,对方也没有再来过了。”万绍八卦道,“听说是非阁阁主自己就长得凶神恶煞的,凡是见过他真容的都吓得闭口不谈,来万家的那个想来不会是阁主,但既然阁主都长得那么寒碜,手下人肯定也好不到哪去。要我说,我哥肯定是当时被风迷了眼,魔怔了——啊!”
万绍捂着突然被打的脑袋叫。
万燮哼道:“你懂什么!美人在骨不在皮,我看了那么多年,从来没看走眼过!”
闻厌听完万绍的解释,明白了,问万燮道:“万公子是觉得我和那人长相相似吗?”
万燮还没说话呢,万绍就在一旁无情拆台:“你别信他!每次有人来兰城,我哥都这样和别人说,那人是男是女我当时都看不清,他哪知道像不像?!”
不过万燮闻言,没搭理万绍,还真的直愣愣凑近了去看眼前人的容貌。
闻厌此前已经喝了不少,葡萄酒的后劲慢慢涌上来了,有层浅淡的绯色浮现在白皙的脸颊上,但眼眸乌黑,蒙着的酒意下泛着森寒的光,冷与热交织在他身上,有种引人探究的矛盾。
万燮隐约察觉到了一闪而过的杀意,但眼前人眨了下眼,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没等他看出什么,闻厌又突然失了兴趣一般,和万燮拉开距离,转过头对贺峋道:“这里待着好无聊,我想出去走走。”
桌下的手去勾对方的指尖,闻厌摇了摇,笑道:“师尊陪我,好不好?”
隐晦的不悦还未从贺峋脸上散去,柔和的笑意就已经先一步漫上眼底,贺峋有求必应地嗯了一声,在闻厌起身的时候,顺势把人的披风系紧了。
万绍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直到两人亲亲密密地往外走了,方猛地回过神来,一把将自己还想往前追的大哥推了回去,自己紧走两步跟上了。
“诶!怎么回事?!我还没看清啊!”万燮被推得有些懵,留在原地喊,然而无人搭理。
万绍追上师徒二人,双手合十地摇了摇,让两人千万不要在意自己大哥的话。
“我回来后就查过医书了,要解毒需要去兰城外,那里有处暗河,水质特殊,配上万家独有的心法,正好可以克制蛟毒,但这个地方只有父亲和母亲才知道具体位置,解毒的事情还需要等明日他们回来后才能继续。”万绍歉意地笑了笑,建议道,“现在还不算晚,兰城的夜市应该要开始了,如果觉得这里待着无聊可以去逛逛,很有意思的!”
他的目光刚接触到两人交握的手上,就立马知情识趣地移开了,眼观鼻鼻观心,道:“我就不一起去了,要是遇上麻烦直接传音给我就好!”
说完,就把自己信符往闻厌手里一塞,一溜烟地跑了。
“难得见一个那么有眼色的。”贺峋意有所指地感叹道。
两人正往前走着,他捏了捏徒弟的指尖,突发奇想:“你说唐柏现在告诉广云宗我们的踪迹了吗?”
听起来非常向往的样子,感觉对一起亡命天涯真的十分有兴趣。
闻厌冷静道:“师尊,如果那些修士现在真的追过来,我一个人可拦不下来。”
“这样的话厌厌总会讨厌他了吧?”贺峋关注点跟他完全不在一个平面上,语气期待,同时似抱怨又似邀功,“忍了许久,一直都没有动手,就是怕你会怨我。”
闻厌道:“对师尊来说,我的感受有那么重要吗?”
虽是质问,但语气一点儿都不凶,说这话时,闻厌只垂眸看着前面的路,嘴角也是略有低落地往下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