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闻厌转过头去,看到了自己灰头土脸的下属,在别人都忙着处理伤势时,这人还顶着一身大大小小的伤四处跑。
闻厌挑了挑眉,或许是贺峋去处理事情前的那个吻让他心情不错,他也没太把对方此前的冒犯放在先上,问道:“你怎么来了?”
然后又道:“和你说过了,我现在不是楼主了。”
就是这句话让周则眉心一跳。
他嗓音有些艰涩地问:“……您接下来会去是非阁吗?”
闻厌摇头。
这个自己一手创建的组织已经初具雏形,没有什么需要他寸步不离看着的地方。
而且其实他现在也有些拿不准贺峋对此的态度,像是有些不悦,但又从来没有插手阻碍过。
闻厌道:“先回山海楼吧。”
“为什么?您要放弃现在手中的一切吗?”周则立马就问他。
他喜欢权势吗?闻厌感觉自己应该还算得上喜欢,但似乎又称不上执着。
他从没和任何人说过,一开始他想要培养自己的势力,想的其实是如果有朝一日他能和人重逢,他会怎么做?他觉得一定要有能够把某个人牢牢留在身边的能力。
闻厌当时理不清为什么自己那么执着地想要再见人一面,只能归咎于自己师尊就算要死也死得太折腾人,扔给他一堆谜团,比以往的任何一次考校都要让他头疼。
闻厌只能每次都告诉自己,或许等到他想清楚了,对方就回来了。
他笑了笑,从短暂的晃神中脱离出来,对周则道:“因为我已经找到我最想要的了。”
他想要自由,但他更接受不了没有贺峋的自由,如果和对方相爱注定要失去什么,那么他可以忍受。
所以他最终还是输了。
脚步声又从近处响起,闻厌把烟斗从唇边移开,以为是刚刚离去的周则去而复返。
他抬头,发现眼前投下了一片熟悉的阴影。
贺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到附近的,微笑中似有无奈,对他道:“厌厌,为师什么时候教过你爱一个人和输赢有关?”
贺峋看着徒弟脸上浮现出的些许困惑,感觉人应该是误解了什么。不过这并不是能够被立即纠正的事情。
于是他只是抽过了闻厌手中的烟斗,弯了下唇角:“不过你确实要先还一下债了。”
第54章
闻厌直觉这不是什么好话。
他下意识要从对方手中夺回自己的烟斗,然而仅仅是眼神一转,贺峋就已经看出了他想干什么,提前把手一举,十分无耻地仗着身高差欺负人。
闻厌攀着贺峋的肩膀踮脚去够,将要抓到的时候,贺峋就慢条斯理地把手伸直,让他够都够不着。
“你干什么?”闻厌色厉内荏,压下心虚,先发制人地语气强硬道,“还给我。”
贺峋轻笑一声,指尖一转,冰凉的烟杆就抵上了徒弟的下颌。
闻厌被迫顺着对方力道抬起头,后知后觉地有种对方要新账旧账一起算的预感。
“有人好像又不听话,把为师的话当耳旁风了。”贺峋温声细语的,但闻厌不会天真地以为对方此时还在与他说笑。
鉴于这人时不时就要恶趣味地吓他一下,闻厌已经驾轻就熟地掌握了分辨对方话语中细微差别的能力。什么时候是可以不用理会的,什么时候是还可以一拳还回去的,还有什么时候是绝对不能忤逆的……界限分明,成了他几十年间无师自通的一项特殊技能。
现在这种情况就归属于绝对、绝对不能忤逆的范畴中。这意味着对方百年难得一见地捡起了为人师长的责任,对他某件事达到了容忍的阀值,决定要采取些不容置喙的措施。
“厌厌,我说过什么?”
闻厌不敢吭声。
他当然记得刚从兰城出来时,贺峋借万绍之口传的话,让他别总是拿着烟斗。不过当时他正被对方的举动弄得心神不宁,整个人都处于对人微妙的怨怼中,那股反劲一上来,怎么可能会乖乖听话?早就把对方的话扔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看样子记得很清楚啊。”贺峋轻笑一声,不紧不慢地把人罪名又往上抬了一级,“明知故犯?”
闻厌秉持着多说多错的原则,继续一言不发,眼神刚往一边偏去,抵在下颌处的烟杆便往上一抬,让此刻他不得不正视着对方的眼睛。
闻厌喉结上下滚动,两种截然相反回答会招来的后果在他心中快速权衡,最终开口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