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位于城市心脏,设施齐全的高级奢侈酒店套房,在一瞬间里化身成为一座囚禁他的孤岛。
大年初一,江城没禁鞭,窗外时不时升起一团耀眼夺目的烟花,新年热闹温馨的气息却进不来这间屋里。赵彦丞没开灯,在套房里像困兽一般踩着月光来回踱步。他不断提醒着自己,务必冷静,自乱阵脚乃是大忌。
晚上十点,赵国忠终于来了。他在套房沙发上坐下,脸色阴沉,面颊因心脏输血不畅而呈赤红色。
“差点忘了,到吃药的点了。”他从中山装外套里摸出药丸,就着水服下。这个动作既是因为他的身体状态的确不如壮年,也是为了引起赵彦丞的愧疚,借机进一步敲打他。
赵彦丞站立在赵国忠面前,挺拔如松,冷静地问:“爸,您做了什么?”
“只要你答应我,你不跟她在一起,你们分手,我就让你从这里出去。”赵国忠言辞严肃地说。
“魏烟现在在哪儿?”赵彦丞问。
赵国忠面露不可思议,说:“你不问我,外面这会儿怎么样了,不问我;你公司联系不上你,有没有乱成一锅粥,你一开口,就跟我问她?彦丞,我以为你再怎么胡闹,也不至于到今天这地步,你现在简直是跟疯了一样。你快连阿斐都不如!”
那根黄木拐杖捶地,将大理石地板敲得惊天响。赵彦丞知道,这几棍子,赵国忠是恨不得打他身上的。这是仅次于那年他去魏烟家那次的,他与赵国忠发生过的最大的争吵。
“仓库不是您烧的么?”赵彦丞走到套房吧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淡声说:“您都不急,我急个什么劲儿?”
“你,你,你……”赵国忠这通怒火发泄出去却没有受力点,气得他直揉胸口,说:“魏烟她就是个普通的小姑娘,犯得着你使这么大劲儿?你就这么爱她?爱到脑子也不要了、事业也不要了、亲爹也不要了?!你就没想过,你在这儿跟我耗,而她早就放弃你了!”
“是么。”听到这句话,赵彦丞却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比起魏烟会不会放弃,他此时此刻更关心的是,她到底怎么样了。
在焦急地找他吗?会不会哭?
小姑娘以前最不好哭,但现在却最爱哭,一哭起来眼泪就停不下来,全是他太惯着了。
赵彦丞握着玻璃酒杯的手,细不可闻地发着抖。他静静垂眸望着杯底深色的酒水,眼前浮现出来的,全是魏烟那双含情带露楚楚动人的眼眸。
“赵彦丞!”赵国忠气得当场就走,“你,你不分手,就一直给我待在这儿,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出去。”
赵国忠说到做到,他说不让他出去,就真的连关了他两天。
大年初二,天阴了,中午飘起了小雨。
赵彦丞站在窗前,看着雨滴敲打着玻璃,流下一道道水痕。
他昨晚只睡了三个小时,大脑没有一刻钟停止运转。他想到了无数办法又否决了无数办法——
敲碎玻璃跳下去?这里有二十五层楼高;贿赂保镖?这些人都是赵国忠的亲信,钱打通不了。硬闯?他粗略看到屋外至少有八人,还仅仅只是一层;自残绝食?如果他现在还是个只有十八岁的愣头青,他可能会选择这种冲动的办法对抗世界,但现在他并不觉得将自己弄得更加虚弱狼狈,会对如今的局面有任何帮助。
赵彦丞也不习惯懒散堕落,即便是关禁闭的日子里,他仍然会阅读会馆里的杂志和报纸,用两只装满水的矿泉水桶健身。每天用餐的点,酒店服务生都会送来三餐,他还像在家一般礼貌得体地用餐,即使他已经什么味道都品尝不出来。
自律规律的生活才能让他的头脑时刻保持机敏冷静,让他的身体保持强壮矫健,持续不断地寻找着突破的机会,不至于彻底消沉下去。
但他无论表现得再冷静自持,像火一样的热烈的思念还是将他吞噬。看不到她的笑脸,听不到她的声音,这一切都让他濒临崩溃的边缘。
魏烟对他来说,是他戴着面具压抑沉闷生活的一道通风口,他就要缺氧了。
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忧魏烟。赵国忠是他的父亲,即便惩罚他,也是身体上多余感情上。可魏烟没什么可靠的亲人,遇到麻烦有谁能帮她?她将面临的压力,是不可想象到。
公司的重要文件被送进了他的房间。他就在酒店里查阅完这批重要文件,并签字。
晚上,赵国忠再次到来,这次有周峰陪着他。
赵彦丞问周峰:“爸爸身体怎么样?”
周峰说:“基本稳定。”
赵彦丞点点头:“嗯。”
赵国忠的态度丝毫没有软化的迹象,他和他是宛若照镜子一般的性情强硬。
“知道么,”他对他说:“魏烟她已经放弃了。看过电视剧吗?棒打鸳鸯不都这戏码?我今天就做了一次恶婆婆。我跟她说,只要她同你分手,就给她一辈子花不完的钱,还送她出国读书。她才多大,不到二十一的小丫头,一听这么多钱,立马就答应了,你还在这儿跟我犟什么?”
赵彦丞听罢不仅不恼,反倒笑了一声。他懒散地坐在赵国忠对面的沙发上,说:“怎么可能?她嫁给我,不比从您这儿拿个三瓜两枣划算?这笔账她还不会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