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我者,莺莺也。”王舒珩刮了下她的鼻尖,“且看一出笑话吧。”辽阔的江面上,随着一条小船缓缓临近,不知是谁喊了声程公子到了,一时间码头呼声越来越高,程夫人整理衣袖,姜羽的心却越跳越快。随着小船进岸,走出来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背负一只书箱眉眼温和,不难看出满身的疲惫。“程公子!是中进士的程公子——”人群一窝蜂围了上去。程意才上岸就被这场景吓了一跳,他手足无措,连挤出的笑容都很勉强。临安这是怎么了?张灯结彩有谁成亲不成?还是程夫人从人堆里挤出来,握着他的手道:“祖宗保佑,我儿光耀门楣,感谢列祖列宗,娘已经收拾好行囊不日便可随你去汴京。”乱糟糟的环境中,有人高声道:“程公子乃我们澄山书院的骄傲。”“恭喜程公子贺喜程公子。”热火朝天的气氛中,程意渐渐明白过来什么。他差点惊掉下巴,满脑子都是为何,为何?他明明落榜了,为何临安的消息是他高中?他本打算偷偷摸摸回临安,不张扬此事,今日这些人到底是谁召集来的?还口口声声说他中榜?皇榜发布那日,一百二十一个进士并无程意。后来他不甘心,还去确认了好几次。但没有就是没有,他苦读十几年,残酷无情的事实摆在眼前,他落榜了!既是落榜,原本秋闱才过程意就该启程回临安,但他自觉无颜面对列祖列宗,更不知如何面对程夫人和姜羽,就在汴京找了不少门路,想走谋士或幕僚的路子。但汴京那种地方,他一介书生谈何容易,更何况上苍就好像成心与他作对似的,做什么都不顺,有一日喝酒还被偷了银子,被人扣在酒肆刷了大半月碗筷才放出来。这段时日,程意一身傲骨都磨平了,他本打算偷偷回临安,谁知竟要面对这样的排场?程意脑子嗡嗡的响,完全不知如何应对,程夫人拉着他老泪纵横,身旁全是各式夸赞的言语,恨不得把他捧到天上去渐渐的,人们从程意身上看出不对劲。不知是谁说:“中进士不是该穿绯罗冠服吗?”本朝惯例,中进士一例赐绯罗冠服,槐笏一把,纱帽一顶,这新科进士怎么看上去那么寒酸?这么一说众人才察觉出不对劲,程夫人说:“为何不穿冠服,是怕弄脏了吧?”哪知,这时小船上又下来一群人,都是此次秋闱落榜的学子。一看这场面,讥哨道:“程公子名气真大,即便落榜也有人迎呢。”刹那间,码头所有的声音都停了,所有人望着程意。程夫人站不稳,还是旁边的人扶了她一把:“怎怎么回事?你不是中榜眼了吗?”不用程意解释,就有人说了:“此次秋闱中榜眼的人名陈宜,乃陇西名门望族陈氏之子,怎么,你们以为是咱们的临安第一才子程意?”说完哈哈笑起来,笑声格外响亮。昔日的所有荣耀,在这一刻全成了笑话,那声临安第一才子格外刺耳——“娘亲,我没有中进士。”程意只说这一句,就沉着脸离开了码头。可他还没走远,就听身后的此起彼伏的嘲笑。“什么啊,程家还搞那么大的阵仗?诓小孩呢?”“亏我前两日还上程家送了两只鸡,亏死了。”“脸真大!落榜就落榜还诓人!”程夫人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姜羽搀扶程夫人,望着那抹远去的身影全身失了力气码头那艘赤金大船上,姜莺看完全程,这才明白用来王舒珩的笑话指的是什么。“夫君,是你做的!”王舒珩不置可否,“可帮你出口气了?”姜莺点头,程意不高兴她就高兴,可是姜羽心眼黑害她,姜莺还是气不过。“死太便宜她了。”王舒珩说,“放心吧,她迟早活不成。”且说着,码头再次传来一阵惊呼,原来是人群推囊中,姜羽掉河里了。程夫人晕厥管不了,程意在远处也管不了,李姨娘在一旁哭天喊地说她的女儿不会凫水。人群中不少男人跃跃欲试,借落水之名白得一个小娘子,这种好事谁不愿呢?“别看了。”王舒珩捂住她的眼睛,而赤金大船也在此时扬帆起航,在晴朗的天气向着汴京驶去。经过多日航行,到达汴京是在一个寻常的午后。那天清阳曜灵,和风容与,姜莺站在甲板上,只见市列珠玑,满目繁华。为了看的更远些,姜莺极其熟练地爬上王舒珩的背。耳侧凉风徐徐,姜莺感觉到有力的心跳。“夫君,这就是汴京吗?”王舒珩笑,握着她的手一如既往的坚定,“是汴京,我与你相守一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