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要说的话很荒唐,甚至可能惹人发笑。但她知道,若是不说出来,自己一定会后悔。
明明已经是将死之人了,若是死前还在为着什么事后悔,那多么悲伤啊。
顾怀萦将双手交叠在胸前,轻轻朝着轿撵福了一礼——这是南陵最重的礼节,她做为天圣女,只有旁人如此敬她,而她若要福礼,只会对着伽释神像。
她的声音有些涩,中洲语断断续续,但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
“我……可以,诊治,可以祈福。我都可以。”顾怀萦紧紧盯着轿撵,“不需要,道士。不需要,驱鬼。”
皇帝好一会儿没说话。
福禄于是陪上笑脸,躬身说道:“哎呦天圣女殿下,陛下明白您的心了,这事儿陛下自有定论,您只管好好休息,好好等着日后的封妃大典就好。”
顾怀萦只是说:“陛下,可知。南陵,阿布格桑。”
皇帝:“似乎有听说过。”
顾怀萦一句接着一句,仿佛从未将话说得如此急迫过:“那是,直死之咒。中洲,没有办法的。”
刻在长公主床下的阿布格桑咒,被艳鬼触碰,引起了艳鬼的情潮,随后……又伴随着艳鬼的交欢,落到了皇帝身上。
如果真是如此,她或许能借此保下艳鬼。
这句话一出,一片哗然,淑贵人猛的变了脸色,冲上来就要抓顾怀萦,尖叫道:“你说什么?什么咒?你们南陵对陛下做了什么!”
福禄也慌了神,急迫地询问着:“天圣女殿下?您说清楚些?谁要用这死咒害陛下,还是……”
他的话音顿时消了,作为知情者,他不由地想到真正的皇帝。
那个在中洲宫廷中离奇失踪的,真正的皇帝。
“都冷静些。”皇帝的声音如惊雷落下。
淑贵人和福禄不敢再出声,顾怀萦沉默地站直,心里怀抱着一丝希望。
皇帝道:“天圣女误会了,朕真的只是偶感风寒,太医已经开了药方。说要驱鬼什么的,也只是顺着母后的心意。天圣女如此关怀,朕深感欣慰。”
那点希望忽然灭了。
皇帝不信她的话。
但她也没有更多可说的了。
无论是长公主床脚上的咒语,还是册封典礼上的杀局,都不是她现在能够解释清楚,也绝非她愿意解释清楚的东西。
临到末了,她甚至只是荒唐地喃喃了一句话:“陛下……不爱她啊。”
皇帝有些疑惑地问:“天圣女说什么?”
顾怀萦盯着轿撵,干涩地吐出两个字。
“阿容。”
雨声寂静,像是浇灭了世间所有想要升腾而起的东西。
轿撵中没有再传来声音,满地宫人不敢动弹。
顾怀萦的声音似乎也沾上了雨水,消弭了那份生涩,听在耳中几乎有几分粘稠。
“我想……救你,阿容。”
“我要,去救,你了。”
她相信,艳鬼能听到。xzf
艳鬼被皇帝当做弃子丢了出去,没关系,她会救她。
顾怀萦又福了一礼,静静退回了屋檐下。
皇帝的声音隔了好久,才再次响起。
很轻很快的两个字,像是在掩盖什么:“走吧。”
这次,轿撵终于起了,平平稳稳地向明德殿去。
轿撵中,容汀慢慢捂住自己通红的脸,连耳根都泛着滚烫的鲜艳色泽。
指缝间溢出的,是捂都捂不住,侵泄而出,无法隐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