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里死人,对狱卒们来?说是司空见惯的事。郑东提议,直接把人送去?义庄,从前都?是这么干的。
赵鸢打探了一圈,才知道死在牢里这位前朝舍人无?亲无?故。一个无?亲无?故的人,咬着牙活了这么多?年,他的心中该有多?少冤屈?赵鸢不敢多?想下去?。
她联络了义庄,又请了以前在祠部司认识的和尚为他做法,火葬结束,天已经黑了。
她被这身?制服压得透不过气?,只想赶快脱下它。官舍那?一带黑灯瞎火,想必李凭云早已走?了。
赵鸢推门进去?,点亮蜡烛。屋子亮了起来?,照亮了床铺上躺着的人。
李凭云只有半个身?子躺在床上,下身?落在地上,想必是没防住睡着了。
他睡得如此平静,丝毫不像刚刚杀过人的。
杀人——赵鸢也不知这个词准不准确,毕竟他手不见血,充其量只是递刀之?人。她走?到床边,默默坐下观察李凭云的睡容。
她想到当初太和县时他不经意的温柔,想到后来?他富有侵略性的吻,不禁蹙眉:这个人,真的只是在利用自己么?
从没有分毫真心么?
李凭云听到了动静,他睁开眼,一时间难以适应光明,于是用手捂住了眼睛。
耳旁传来?赵鸢的轻笑:“李大人,睡得好?么?”
人刚睡醒的时候,很难思考。李凭云也如此,比起平日,他此时颇为诚实:“赵大人,你怕我么?”
“怕。你深不可测,什么手段都?会用,什么人都?能利用,谁能不怕。”
李凭云忽然?抓住她的手腕,他恍然?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想要松手,手中的柔腻又让他不舍。
“赵大人,只要你跟着我,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赵鸢抽开自己的手腕,轻轻笑道:“不是说要帮我改衣服么?针线给你拿来?了,要我换下衣服么?”
李凭云空洞地摇摇头,“不用。”
他拿来?针线,在灯火旁穿针引线,十分专注。赵鸢坐在旁边,静静等待着,也静静凝视着。
“李大人,你真的会缝衣服么?”
“嗯,小时候衣服都?是自己缝的。”
“你娘呢?”
“死了。”
“李大人生的这么好?,没有姑娘为你缝衣服么?”
“我在寺庙里长大,不准近女色。”
赵鸢噗嗤一笑:“那?你以前也是光头么?”
李凭云骗过太多?人,他不是一个有真心的人,但针线活容不得人一心二用,他被迫认真回答着赵鸢的话:“我不想当和尚,没有剃度。”
“为什么不想当和尚?”
李凭云可算知道了,为什么赵鸢饱读群书,学问做的却不深。因为她太喜欢刨根问底,什么事都?想钻研出本质来?。
“没有为什么,你过来?站好?。”
赵鸢走?到李凭云面前,她并不相信李凭云会改衣服,等着看?他出丑,于是走?到他面前站着。李凭云绕到她身?后,将肥大的衣服腰身?向后合住,低着头,一针一针缝着。
“赵大人,你审完了我,该我审你了。”
赵鸢道:“我的心干干净净,不怕你问。”
“为何要来?典狱司?”
“我也是进士出身?,千里挑一出来?的,我不甘心总是做整理文书的活,大不了,不过是搞砸了,也好?过没有迈出这一步。”
“今天陛下处死了刑部牢房的人,是对孟端阳的考验,他若敢追究,便是自毁前程,赵大人聪慧,不必我教,也知道要怎么同他交代。”
“你让我骗孟老师?”
李凭云的手紧了紧,“这里是朝廷,真假不重要,对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能活到最后。”
赵鸢她笑道:“李大人,你这是在贿赂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