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一行四人被困暗道密室,后来好不容易打通石门,又拼尽全力从河水里游上岸,这一番折腾下来哪个不是狼狈不堪?
不过说到茶渍,辛如练的视线在他紫衣华袍上落了落,果然看见其中一角上有些浅黄的痕迹,被风雪这么一吹,已经冻成了块,硬邦邦的支棱在袍角,原本垂顺华贵的衣服也显得有些滑稽。
确实有失威仪。
“现在这样,那我岂不是还得向太子殿下告罪?”辛如练反问。
这茶是她打破的,学的还是赵断鸿用雪球砸人那手。
当时那个情况,不管晏行舟喝与不喝,最后都会很麻烦,宋家也难逃一劫。
若是由她出面搞砸,事情就不一样了。
别人这样做或许早就被拖出去砍头,但她知道谢景谙不会拿她怎么样,起码现在还不会。
她啊,如今也变成一个不择手段的人了。
她这句话颇有些没头没尾,还有些不阴不阳。
晏行舟心思通透,怎么会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不禁失笑:“所以还得麻烦嫂嫂扶我下亭。”
辛如练一噎。
这是变相认可了她的话?
所以,她洒的茶,让他失了体面,现在就要由她来承担责任。
谢景谙那杯茶喝下去指不定是什么情况,她出手摔茶,虽然是从大局考虑,但怎么说也算是暗中帮了他一把。
结果没得到他半句道谢也就罢了,现在反倒被倒打一耙。
辛如练目光在晏行舟缠着白绫的眼睛上凝了一刻。
也是,他又看不见,哪里知道那杯茶有问题。
当然,她出手也不是为了能得到他的感谢。
吐出一口浊气,辛如练开口道:“太子殿下这般无赖刁难,大御的百姓们知道吗?”
她现在已经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开口就直指晏行舟无赖。
反正先前砸杯子那种大不敬的事她都做了,再有别的失礼行为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正所谓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这晏行舟倒好,又说怕在手下面前失了仪态,又说麻烦她扶他下来。
就差指名道姓让她为先前摔茶杯的事道歉了。
大御民众对他们这位太子殿下赞不绝口,只要说起他都是百般敬重,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见过晏行舟现在斤斤计较得理不饶人的模样。
他是席东月的时候怎么不见得这般,现在成了明昭太子反而会同寻常人一样使小性子。
晏行舟勾唇,丝毫不觉辛如练是借着调侃骂他:“是啊,嫂嫂见到了我这般泼皮模样,可要替我保密。”
辛如练发现,晏行舟这人总是能把话说得漂漂亮亮的,让人无从挑错,几句下来她也是磨得没了脾气。
二人谁都没再提及先前亭子内茶盏被故意砸破的事,寒风冻骨,竹枝轻晃,稀稀落落的雪花又变得密集了些。
“嫂嫂。”晏行舟笑着唤她。
辛如练知道,这是委婉提醒她该扶他下亭子了。
一会儿雪下大了,估计更不好走。
但辛如练没有应声,就像是没听见。
“看来是被我气走了。”晏行舟长叹一声,兀自失笑,“叫你得罪人,现在好了,得自己摸回去了。”
笑罢,晏行舟慢慢起身,一点点试探着下台阶。
他在亭子里待的时间太长,又没有取暖的炭火和汤婆子,手脚早就冻僵了,是以这般走动起来显得很是笨拙迟钝,说是三岁小儿蹒跚学步也不足为过。
辛如练看着他一步步踩着厚厚的雪层腾挪,一点点扶着冰冷刺骨的栏杆移动,指尖碰到冰雪,被冻得由红转青,看上去很是骇人。
这人倒是个能忍能挨的,被冻成这样方才都还有心思和她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