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煊红着脸连连讨饶,“殿下,我错了。”
“嗯?”
“……灵均姐姐,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楚灵均看着他这手足无措的窘态,终于觉得扳回一局,趴在他肩膀上笑得直打颤。
“你刚刚戏弄我的胆子呢?”
“冤枉冤枉,我怎敢戏弄阿姐?只是?……”一时情之所至,不能自已罢了。
“只是?什么?”
裴少煊整个人都躁得慌,满脸难为情地?嗫喏了好一会儿?之后,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楚灵均终于决定大发慈悲地?放过他,但当她想松开手时,心里忽然又冒出一个略恶劣的想法。
她弯起那?双远山一样的眉,故意凑上去,等温顺垂着眸子的少年疑惑地?望向?她时,坏心眼儿?地?在他红润的侧脸上印了个吻。
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但裴少煊还是?像被烫着了一样,慌慌张张地?蹦得老高,欲盖弥彰地?遮掩道:“我去收拾收拾东西。”
楚灵均托着下巴看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还是?这样可爱些。
温润的晚风轻轻拂过这片草原,将繁盛的柳树吹得摇曳生姿。
明?丽的少女用手臂遮着眼睛,懒洋洋地?躺在树荫底下。兴致来了,便随口唱起一首《诗经》中的歌谣。
“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兄及弟矣,式相好矣[1]……”
歌声缓缓流淌之时,忽然又有笛声出现,殷勤伴奏。这声音起初还有些滞涩,但不过稍顷,便变得珠圆玉润,流畅自如。
楚灵均睁开眼眸,好奇地?看着拿着片柳叶在口中吹奏的裴少煊。
竟然还能这样吗?
她饶有趣味地?抬手摘了片叶子,眼眸莹润而璀璨,布满了真切的笑意。
少年耳根处还残存着一点儿?红,但当她望过来时,还是?很乖巧地?停了下来,声音里有些洋洋得意的自豪,也有一点微不可察的害羞。
两人凑在一块儿?,兴致勃勃地?钻研着吹叶笛的技巧,倒是?未曾注意,有一辆画舫缓缓出现在了广阔的湖面上。
装饰华丽的画舫徐徐靠近,使原本平静的湖面泛起粼粼波纹。
“不知前方?是?何人在吟咏诗篇?可愿到画舫上一叙?”画舫上探出一名?青年文士,朗朗道。
楚灵均脸上的笑容一僵,认出这是?谢相之子谢琮的声音——在最?恐惧的噩梦里,站在楚载宁身后与他交谈的那?道声音。
“我等乃是?循着刚刚的歌声而来,并无意冒犯,还请见谅。”那?谢琮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话。
虽然仅以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就?对他产生恶感,确实不怎么讲道理。但楚灵均就?是?对他有恶感。
她本不愿勉强自己?与他有什么不必要的来往,但又陡然想起:这谢琮如今正是?景王府的长?史,而门房又说阿兄今日出游……阿兄多半是?与他在一处的。
于是?便蹙眉起了身,仔细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襟,回身望向?朝自己?驶来的画舫。
那?人果然在。
楚灵均一眼望过去,便看见了一身天青色广袖大衫的青年正临风而立,好似正在极目远眺。
许许多多的男男女女簇拥着他,但那?人却仿佛永远游离于人群之外,身上水雾渺渺,恍若下一刻便要乘风而去。
楚灵均的眉便皱得越发紧了。
而那?谢琮还未辩出楚灵均与裴少煊的身形,见湖畔两人还未作答,心中充斥着被忽视的恼怒,再开口时,话中便带了点儿?高高在上的傲慢,以及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蔑视与威胁。
“在下陈郡谢氏谢琮,欲请二?位到画舫一叙。”
楚灵均对这人愈发厌恶,只是?面上不显。她脸色淡淡地?阻了裴少煊出声,低声嘱咐了一句:“阿兄也在船上,莫同他们计较太多。”
“是?。”
画舫不紧不慢地?驶来。
两波人马的距离愈来越近。